于是淳于深秀、秋意亭释然,只有淳于深意猜得风辰雪此举大概是怕店外碰着不死心的尤翼宣等人而曝露她面容不一的真相。
见风辰雪、秋意亭出来,掌柜问询两人去向后热心指点方向并亲自送出门。
两人离开客栈,走出半条街时,风辰雪侧首问秋意亭:“你说要陪我寻琴,那你可知琴在何方?”
“昨夜我问肖畏,说国都里有一条春熹街,那里都是专卖古玩玉器与琴筝乐器的铺子。”秋意亭道,显然他是想带风辰雪去那边转转。
风辰雪闻言摇头,“若这般容易寻得,那五殿下昨夜便已全部买来了。”
秋意亭想想有理,看着她,又想起晨间之事,问道:“那五殿下何以有此举?”
风辰雪早料到他定会有此一问的,是以淡淡答道:“我又非他,岂知他行事之由。世人中总有些脾性怪异行事莫名的人,许这五殿下便是如此。”
“哦?”秋意亭应一声。
风辰雪自知他并不信,但她并不在乎他信不信,他问了,她就只那么一答。
秋意亭自知是问不出什么,是以也不再追问,转而道:“那你可知如何寻琴?”
风辰雪环目四周一眼,道:“当日的朋友亦只说,站在最热闹的街上,静下心去听,或许就能找到了。”
“嗯?”对于这样的提示,秋意亭也是一怔。
“你知道国都里最热闹的是哪吗?”风辰雪问他。
“这我倒是知道。”秋意亭点头,昨日早找肖畏问清了的,他辩认一下方向,然后道:“跟我来。”说着将她衣袖一拉,牵着她往左行去。
衣袖牵起的那一刹,风辰雪一愣,侧目看一眼秋意亭,见他神色平常,便也就随他了。
穿过人群与街道,两刻钟后,两人便站在了国都最为热闹的安庆街。
此是一处闹市,鱼龙混杂,各式人都有。货郎挑着货担叫卖,小贩摆着小摊吆喝,小铺里现揉现捍现做卖包子面条热气腾腾,墙角边有三三两两捧着茶碗蹲地上谈天,那边厢有拉弦卖唱,这边厢有吞剑喷火的杂耍,近旁有人堆着一堆瓷盆青碗说是古董,远处农家赶着鸡鸭牛羊来卖……到处是人,四面八方尽是各种嘈杂的声音。
两人一到此,顿都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若你在此寻得好琴,那大概只为证明‘风尘有奇人’此话是对的。”秋意亭避开一根横里穿过来差点便打到他面上的扁担力持镇定的道。
风辰雪正要答话,可听风辩音察觉左前方有异物迅速接近,她赶忙往秋意亭身后一躲,然后一只大公鸡嘎嘎嘎的从天而降,正落在她原来站着的地方。
秋意亭抬袖一拂,一股劲风将扑上来的公鸡给扫开丈远。
一位农人跑上前来一把捉住公鸡叽哩呱啦一句抱着公鸡回去了。
“西南、东北、东南三处有乐声,你听听我们该往哪处。”秋意亭忽然侧首对她道。
风辰雪一怔,想不到他不动声色间便已辩清四面杂声,当下她凝神静听。
秋意亭在她身前站定,衣袖随意的一挥一放间,便将那些擦肩而过的人不着痕迹的隔开尺远。
片刻,风辰雪道:“往东南。”
“好。”秋意亭颔首。
两人当下往东南方向望去,那一片却是赌坊与酒肆,只远远看着便能感觉一种肮脏混乱。
“那边……”秋意亭看一眼然后侧首问风辰雪,“你可知世间最可怕的野兽是什么吗?”
风辰雪抬首,“老虎?狮子?”
“不是。”秋意亭抬手撩起她面前的青纱,看着她的眼睛微笑着道,“猛虎雄狮是百兽之王,是王者的雄猛,并不是最可怕的。这世间最可怕的野兽是又饥饿又贪婪又阴险的豺狼。”
风辰雪一怔。
秋意亭手指向前方,“那里便有许多的豺狼。”
风辰雪目光移向前方,看得片刻,抬手放下青纱,淡淡道:“我们去吧。”
才入巷口,扑面而来的便是腥臭汗臭酸臭腐臭等等异味,沿街墙角三五成群地倚着些形貌猥琐的男子,见陌生的衣着光鲜的一男一女走来,顿纷纷起身,眼中射出贪婪,如同恶狼看着鲜美肥厚的肉块。有的人无声迅疾的往两人身边靠近,有的喝叱着向两人伸出手,眨眼间便已有四五人围了上来,只不过靠近的在离身一尺之距便被什么挡住了,伸手的还未碰着两人衣角便手指一阵麻痛,眼前仿有一阵风拂过,再反应过来时,那两人已走远。
有的不信邪,合身扑过去,却仿佛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鼻脸一阵剧痛便仰面摔倒在地。
那一天,极为引人瞩目的一男一女,衣衫洁净气度从容,仿如闲庭漫步般穿过了那条最为脏乱的小巷。
而藏于阴暗中的恶狼们却只能远观,无法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