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金戈铁马逼丹城(上)

天霜河白 倾泠月 3765 字 2022-09-16

离开小院,一直到走出了巷子,淳于文渊才将心中疑问问出:“这位风姑娘是什么人?”

嗯?兄妹俩微微一愣。然后淳于深意答道:“姓风名辰雪,三月时来丹城,女儿在凝香居与之相识。彼此脾性合宜便成了朋友,然后一道去了山尤,途中又与秋大哥结识,秋大哥亦十分欣赏她,而且……”后面的话打住了,与兄长对视一眼,彼此会意。岂止是欣赏呀,看分别时的情景,秋意亭显然是倾心予她,两人才貌相当一对璧人!兄妹俩想到这,为他们欣喜之余,也不知怎的,心底里都不约而同的微微叹息,似是怅惆,似是遗憾。

淳于文渊并不知儿女心中所思,他沉吟片刻,又问:“你可知她是哪里人氏,出身何样的家门?”

淳于兄妹双双看一眼,不解父亲怎么突然间关心起这些来。依旧是淳于深意答道:“只听孔昭说过她们是燕城人氏,其它并未有多言,不过看她们言谈穿戴,想来决非寒门出身。”

“哦?”淳于文渊沉思。

见父亲如此,淳于深秀微微思索一下,心下一动,问道:“爹,你难道怀疑她不成?”

淳于文渊未答,低着头往前走,眉头微锁,似乎在深思着什么。

“爹,这你大可放心。”以为父亲真是疑心风辰雪,淳于深意赶忙道,“是友是敌,我与大哥这点识人之明还是有的。”

淳于文渊摇头,“这风姑娘目清神秀,为父并非怀疑她的人品或是别有目的,而是……”

“而是什么?”兄妹俩齐齐追问。

淳于文渊没有答,反问儿女,“你们与这位姑娘亦接触了一段时间,她是何样的人,你们说说。”

嗯?听父亲这样一问,兄妹俩不由停了步子。

想了会儿,淳于深意先道:“人聪明,满腹诗书,但性子冷淡,所思所行似乎是依个人喜好而定。对陌生人或是不喜欢的人,即算对方身份尊贵她也不搭理;而对于欣赏的人则知无不言,以诚相待,当然,即算是很有诚意,待人也未见有多一分热情。”

“嗯。”淳于深秀表示同意,又补充道:“从那天阻挠山矮子们时她对我说的那番话来看,眼界高远,胸襟深广,若是个男儿,倒有将帅的气度。”

“哦?”淳于文渊听了心头疑虑更多。

淳于深意见父亲神色未有丝毫松缓,反是越发的敛起眉头,心中不由费解,“爹,难道你还是觉得有哪不对劲?”

淳于文渊点头。

见父亲点头,淳于深秀亦忍不住追问:“爹,风姑娘有何不对劲之处?”

“方才与为父相见,这位姑娘自始致终不曾有见礼之意。”淳于文渊道。

“噗哧!”兄妹俩同时笑了起来。

“爹,弄了半天你是嫌人家没给你行礼啊。”淳于深意笑道。

“爹,虽然你是府尹,一城之首,但偶尔有个把人没给你行礼也不用这般在意吧。”淳于深秀也笑道。

“为父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人么!”淳于文渊挑眉横一眼儿女。

“好好好,你不是这样的人。”淳于深意连声道,“可你这还真不能怪辰雪,她估计就这么个习性,我认识她这么久,也没见她跟什么人行过礼,便是秋大哥也没有,还有在山尤时有个什么五王爷的,别说是行礼,她见都不见人家。”

淳于深秀摸着下巴道:“这么一说,想想还真如此,从认识她以来,还从未见她对谁屈过膝弯过腰。”

儿女的说辞并没有让淳于文渊释然,他摇头轻叹,道:“你们到底是年轻,看人看不真切。”

听父亲这样说,淳于深意干脆问道:“爹,你到底从辰雪身上看出了什么不妥,你倒是给我们说说。”

“对,你直接说得了。”淳于深秀点头。

淳于文渊往路边站住,目光随意扫了一眼,这条街僻静,没什么人,于是他目光看回儿女,神情极是严谨,道:“为父活了这么多年,见的人自然不少,可平民百姓中再清傲孤高之人,见到年长者或是位尊者,不管乐不乐意,或大或小总要行礼,就好比你们见着了孙都副,心里不喜他,可也得行礼。而这位风姑娘,她既然出身极好,那自是从小便受礼教教养,可听你们说来,她似乎见任何人都不施礼,而且据为父方才观察,她神情自然从容,没有一丝倨傲之人会有的不恭之色,好像是天性使然,似乎她不与人行礼是天经地义的。”

听父亲这么一说,淳于兄妹回想风辰雪平日言行,似乎还真是这样。好像身份再尊贵的人,她看着也是常人,没有丝毫的敬畏。想当初,他们兄妹得知秋意亭身份之时,心头也是顿涌敬慕之情,而她见到秋意亭淡漠如常。

淳于文渊又道:“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见人才不行礼。一是不知礼节之人,二是身贵位尊之人。前者懵懂无知自然不会,后者从来只受人礼不施人礼。”

“爹,你是想说,辰雪她的出身必是不凡是吗?”淳于深秀问父亲。

“可是……”淳于深意插道,“爹你方才也说‘天性使然’,就像有些人天生的嘴甜礼多,而辰雪可能就是那种金口难开又礼少得稀罕的人。”

“为父比你们多活几十年,自问老眼未花。”淳于文渊却是神色肯定,“这个女子,必不是平常之人。”

淳于兄妹一震。其实……他们心里也曾想过风辰雪姐妹绝非普通人家出身,但他们与之相交只因欣赏其人,并不图人家财帛高位,是以不去细究她们的身份,只要是彼此诚心相待即可。

淳于文渊抬步继续前走,兄妹俩沉默的跟在后面,走出好远后,淳于深意才轻声道:“管她是什么身份,我心里知道辰雪当我是朋友就可以了。”

“对。”淳于深秀颔首,“而且眼前守住丹城才是最要紧的,其他的以后再去想。”

淳于文渊没有说话。他毕竟官场浸淫几十载,所考虑的不似儿女那般简单。若这位风姑娘只是普通的富家出身那倒好,可若她真是身份贵重,那便非比寻常。毕竟,此刻丹城险境重重,而她何以会在这等边地?她在此会给丹城带来什么?一时脑中思绪翻飞,眼见前方鼓楼在望,他顿收敛了心思。

眼前,他只能先做他府尹该做的事。

五月十二日,未时四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丹城正中的鼓楼上,硕大的铜鼓蓦然敲响,城中百姓纷纷闻声而至,聚集楼下。

鼓楼之上,淳于府尹一脸肃容,亲口告曰百姓山尤不日即犯丹城。

百姓闻之顿时哗然,有的惊慌,有的愤慨,有的惶恐,有的疑惑,有的质问,有的责难……一时人声嘈杂议论纷纷。

都副孙泶闻迅赶到,见此情景,顿叱问淳于府尹为何听信谣言扰乱民心。

此言一出,百姓又是哗然。

这时淳于兄妹挺身而出,言道此消息乃他们自山尤国都亲耳所闻,他们亦亲眼看到了前往结盟的采蜚将军柴镜天。

楼下百姓闻之半信半疑。虽则淳于兄妹一贯在丹城有恶少悍女之称,但从不欺凌弱小,而且历年山尤贼人扰境之时他们从来都是亲临战场奋勇杀敌,百姓心底里实则对他们有几分敬意,不信他们会拿这种事来哄骗大家。

接着有城门守兵出来证实兄妹俩确实去过山尤,于是百姓们大都信了。

有百姓立时劝说孙都副,道绝不会有人拿这等大事来唬弄大家,山尤来犯必是真的其事,还请都副赶紧布兵守城,以防被山尤贼人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