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朗闻言不由想,这兰澹宁既是如此人物,该是如洺前辈、秋前辈那样受人崇仰才是,何以却与东未明一般绝迹江湖,后世几乎无人知晓,
“这么一个人物,喜欢的自然许多,只是他自幼即订下亲事,乃是世交之女,也是品貌极佳的人,又兼自小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是以无论江湖上多少美女佳人恋慕,兰澹宁皆未曾动心,而在这些结识的女子中有一人最为敏慧,他与这名女子未成情侣却成了知己,”说着,兰七转头颇有深意的看向宁朗,“这名女子名唤简微澜,”
“啊,”宁朗瞪大眼,“我娘,”
“嗯,”兰七点头,
“那……”宁朗想了想,忽然明白了,“这位兰澹宁就是你爹,”
“嗯,”兰七淡不可察的点了一下头,道:“兰澹宁十八岁入江湖,十九岁已名传天下,二十岁结识简微澜,两人互认知己并约定日后要做儿女亲家,二十一岁归家娶妻颜紫昔,”
“喔,那后來呢,”宁朗问,难道婚事便是那时候就定下的,
兰七沉默了片刻,才喟然叹一句:“若他就此留在家中,或许会更好,”
“嗯,”宁朗看着她,
“他成亲一年后再次出门游历江湖,而这一次,他……”兰七话音又止住,过得一会儿才轻声道,“这一次他遇到了一个人,江湖数年,所见女子形形,各有动人之处,他从來心如止水以礼相待,他也曾自诩情贞,可是当他遇到那个人时,却未能守住自己的承诺,”
“他遇着谁了,”宁朗好奇,
“他遇到了一个女人,”兰七唇边浮起一丝讥诮的淡笑,“他与那名女子的相遇啊……”抬手又扯了根着枯草绕在指间,低头,看不清是何神色,过得了半晌,才缓缓道,“曾经当作故事般,在小时候的我们的耳边反复说过无数遍,以至今天都能记得,”
兰七笑得怅怅的,碧眸一瞬间有水雾轻漫,朦胧幽深,
“他与她相遇于一条长街上,人來人往中,似乎只是一抬眸,他看到了怀抱杜若的她,她看到白衣如雪竹箫凝碧的他,很平常又似乎不平常,长长大街,熙熙人群,仿佛天生她(他)便在他(她)的面前,那样的自然如飞花流水,”
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的扯着指间枯草,一截一截的扯断,
“长街遥望,正茫然间,那名女子已到身前,素手伸过,赠他一枝杜若,他接过,未及反应,那女子已飘然而去,留他持杜若怅望,却已香踪渺渺,那片刻竟如幻梦,可是一月后,他却又在人潮熙攘的庙会里再次遇见了那名女子,依然是满怀杜若,幽香袭人,这一次的相遇,两人心中惊异却又觉理所当然,女子依然赠他一枝杜若,而且还开口和他说话了,”
指尖捻着断草,便一点一点化为粉沫,簌簌落下,
“‘若能再逢,便与君有缘,愿许终身,’”兰七抬首,“女子说完这句话后再次飘然离去,兰澹宁看着手中的杜若,讶然又哑然,可心头却已泛涟漪,此后,一日日过去,他有些期待有些好奇,当然他依然自负绝不会动心动情,只是数月过去,他却未曾再遇那名女子,从开始的期望,慢慢失望,再后來便淡化了,如此差不多又一年过去,他以为就此湮沒红尘,甚至为此暗暗庆幸,因为他的那一点‘记忆’已令他明白,那是不妙的征兆,”
“那后來呢,真的沒有再见到了吗,”宁朗追问道,
兰七一笑,略带冷意,“若沒有再见则更好,偏生……哼,”
宁朗眼巴巴的看着她,
“那一年冬天的一个夜晚,下着大雪,兰澹宁错过了投宿,正想觅个过夜的地方,不想前方传來兵刃之声,是以飞身过去一探究竟,等他赶到时,却只见雪地里卧着四具尸首,而尸首间一人独立,碧衣染血,犹带一身的煞气与杀意,却如雪中红梅,有着一种夺人心魄的美摄人神魂的艳,闻得有人靠近,那人转身回首,两人都是一怔,那一刻,兰澹宁看着这个明明刚杀了人却依然一身杜若香气的女子,心头之感已不止是不妙,而是大劫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