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人一直对格兰古瓦紧追不舍,他深知这样下去不会有好下场,吓得魂不附体,在其他那些人中间乱窜,穿过瘸子和缺腿的双脚陷入这蚂蚁窝似的成群畸形人堆里,就如那个英国船长陷入成群的螃蟹中间一样
突然灵机一动,心想倒不如设法返身向后跑可是太晚了整个一大群人已经堵住了他的退路,那三个乞丐缠住他不放这样,他不得不往前跑,这是因为后面那不可阻挡的波涛推着他走,同时也是由于惧怕和晕眩,晕晕沉沉中觉得这一切仿佛是一场恶梦
到后来,总算换到了尽头,前面是一个广阔的空地,只见许多星星点点的灯光在茫茫夜雾中摇曳闪烁格兰古瓦一头冲了过去,只想跑快点,以期甩掉三个魔鬼
家伙,看你往哪里跑!那个断臂缺腿的吼叫一声,丢下双棍,迈开两条举世无双的大腿,其精确均匀的步伐是巴黎街头以前从未见过的,紧追了上来
此时,无腿人已经站了起来,把沉甸甸的铁皮大碗扣在格兰古瓦的脑勺上,而瞎子瞪着灯笼一样的眼睛,直盯着他看
我这是在哪儿呢?诗人吓坏了,问道
在奇迹宫廷跟随着他们的第四个幽灵答道
我发誓,我确实看到了瞎子能看瘸子能跑,但还是没求救世主格兰古瓦自言自语道
他们一听,都恐惧的笑了
可怜的诗人环视了一下周围,确实置身在这个可怕的奇迹宫廷里,从来就不会有一个好人会在这样的时辰到这里来的这是魔圈,小堡的军官和府衙的捕快胆敢贸然进去,便会被粉身碎骨,化为乌有这是盗贼的渊薮,脓疣在巴黎脸上这是阴沟,各国首都大街小巷那种司空见惯到处溢流的罪恶乞讨流浪的沟水,每天早上从这里流出,每天夜里又流回这里滞留这是使人毛发悚然的蜂窝,一切扰乱社会秩序的胡蜂每晚都带着采集到的胜利品回来这是欺骗人的医院,这里集中着吉卜赛人,还俗的修士,失足的学子,各个民族的流氓,诸如西班牙的意大利的德国的,各种宗教-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偶像崇拜者-的痞子,身上满是伪装的疮疤,白天乞讨,晚上成为强盗天壤之别总前言之,这是广大宽阔的化妆室,今日巴黎街头上演的偷窃和凶杀这种万古长存的喜剧,其各种角色早已在中古时代就在这里上妆和卸妆了
这是一个开阔的形状参差不齐的空地,地上铺的石子高低不平,跟昔日巴黎的所有广场一样这儿那儿,火光闪烁,周围聚集着一堆堆怪诞的人飘忽不定,纷攘只听见一阵阵尖笑声孩子的啼哭声女人的说话声这人群的手掌和脑袋,衬托着亮光,黑黝黝的,显现出万千奇特动作的剪影地面上,火光摇曳,掩映着许多模糊不清的巨大黑影,时不时可以看见走过去一条与人无二的狗,或一个与狗无二的人在这巢穴里好象在群魔殿,种族的界限,物种的界限,似乎都消失了男人女人畜生年龄性别健康疾病,这共同的东西存在于这群人中间一切的一切都是相互混合掺杂重叠的,成为一体每人都具有整体的特性
微弱的灯光下,格兰古瓦在心神未定中,辨认出这片广大空地的四周尽是破旧丑陋的房屋,那些虫蛀的皱折的萎缩的窟窿中百孔千疮的门面,他仿佛觉得这些门面儿在黑暗中活似许多老太婆的大脑袋瓜,排成一个圆圈,怪异而乖戾,眨着眼睛在注视这群魔乱舞
一个知所不知,闻所未闻的新的世界奇形怪状,麇集着爬行动物,荒诞不经
格兰古瓦越来越惊慌,那三个乞丐活似三把钳子把他牢牢抓住,周围又有一群其他的面孔起伏不定狂吠不止,把他吵得都耳聋了虽然他身遭不测,不是还是振作起来回想今天是不是礼拜六可是他的努力是徒劳的,他的记忆和思路的线索中断了他怀疑一切,在所见和所感觉的之间飘来忽去,难题,不能解答,始终在他心中飘荡假设我存在,这一切是否存在?如果这一切存在,我是否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