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应众声答道:抢呀!冲啊!冲啊!于是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奇妙的咆哮,其中交织着各种语言,各种口音,各种方言可怜学子的死在这人群中激起一阵愤怒的狂热一驼子竟把他们阻挡在教堂门前这么久,束手无策,他们不由感到又羞耻又恼怒狂怒的人群找来一架架梯子,增加一支支火把,不一会儿,疯狂的卡齐莫多看见这可怕人群,蚂蚁般从四面八方一齐涌上,向圣母院发起猛攻没有梯子的人就用打结的绳索,没有绳索的人就攀附在雕像的突出部分往上爬他们前后彼此攥着破衣裳这一张张十分可怕的脸孔,有如上涨的潮水,汹涌而上,势不可挡由于愤怒,这些狂野的脸膛红光焕发,泥污的脑门汗如雨注,眼睛闪耀着光芒所有这些丑类,所有这些鬼脸,都一起围攻卡齐莫多,好像某一其他的教堂把它的蛇发女妖山怪猛犬最荒堂古怪的雕像,一股脑儿都派来攻打圣母院了这真是在教堂正面那些石雕的鬼怪上面又加上了一层活生生的鬼怪
这时广场上千盏火把星罗棋布这一混乱的场景在此之前一直隐没于黑暗中,突然间被火光照得通亮,仿佛着了火一般教堂广场火光闪耀,一道光辉直射天空高高的平台上点燃的柴堆一直熊熊燃烧,远远地照亮了城市两座塔楼的巨大剪影,远远地投射到巴黎屋顶上,在这片亮光上打开了一个庞大的阴影缺口城市似乎骚动起来了远方的警钟悲鸣流浪汉们吼叫着,喘息着,攀登着,咒骂着,而卡齐莫多无力对付这么多敌人,只是为埃及姑娘担惊受怕,眼见那一张张狂怒的脸孔越来越靠近他所在的长廊,不由得祈求上天显现一个奇迹,他绝望地扭着双臂
第 十 卷 五 法兰西路易大人的祈祷室
读者或许没有忘记,卡齐莫多在瞥见那帮夜行的流浪汉之前不久,从钟楼顶上眺望巴黎,看到的只是一道灯光在闪亮,像星星一样在圣安东门旁边一座高大阴暗建筑物的最顶层的一扇玻璃窗上闪烁,这建筑物便是巴士底这星光就是路易十一的烛光
其实,路易十一国王到巴黎已两天了第三天他该启程返回蒙蒂兹莱图尔的城堡他在惬意的巴黎城一向难得露几次面,而且时间极其短暂,总觉得住在巴黎,身边的绞架陷阱和苏格兰弓手都不够多
那天晚上,他来到巴士底下榻他在卢浮宫那间五图瓦兹见方的大卧室,那只刻着12只巨兽和13个高大先知的大壁炉,还有那张12尺长11尺宽的大床,都感到索然无味在这种种宏大气派之中,他觉得不知所措这个有着市民习性的国王,倒更喜欢巴士底的小房间和小床再说,巴士底比起卢浮宫来也坚固多了
国王在这座有名的国家监狱里为自己保留的这个小房间,还是非常宽敞的,占据着嵌入城堡主塔的一座塔楼的最高层这是一间圆形的小室,四面张挂着发亮的麦秸席,天花板横梁上饰有镀金的锡制百合花,梁距之间色彩纷呈,镶着华丽的细木护壁板的墙壁,板面点缀着白锡的小玫瑰花图案,用雄黄和靛青混和而成的一种颜料漆成明快的鲜绿色
房间只有一扇带着铜丝网和铁栅条的长拱形的窗户除此之外,还有华丽的彩色玻璃窗(每一块玻璃就值22索尔),绘着国王和王后的纹章,因而房间里显得很幽暗
只有一个入口,是一道当时很时髦的门,呈扁圆拱形,门后装饰着壁毯,外面是爱尔兰式的木门廊,由精雕细刻的细木构成的,玲珑剔透,这种门廊150年前在许多老式房屋中还屡见不鲜索瓦尔曾哀叹说:虽然这类门廊有碍瞻观,妨碍进出,我们的先辈却不肯弃掉,不顾任何人干涉,依然保存下来
在这个房间里,凡是布置一般住宅的家俱都见不到,没有长凳,没有搁凳,没有垫凳,没有箱状的普通矮凳,也没有每只值四索尔的柱脚交叉的漂亮短凳只有一只可折叠的扶手椅,非常华丽,木头漆成红底,画着玫瑰花案,椅座是朱红色羊皮面,坠着长丝流苏,钉着许许多多金钉子这张孤零零的座椅表明,只有一个人有权坐在这房间里椅子旁边,紧靠窗户,有张桌子,铺着绣有各种飞禽的桌毯桌上有只沾了墨迹的黑水瓶几支羽毛笔几张羊皮纸,还有一只玲珑剔透的高脚银酒杯再过去一点,是一只猩红丝绒的跪凳,一只炭盆,装饰着小圆头金钉最后,在最里面,是一张简朴的床,铺着黄色和肉色的锦缎,没有金属饰片,也没有金银线的饰边,只有随随便便的流苏这张床因为路易十一曾在上面睡眠或者度过不眠之夜而著称,200年前人们还可以在一个国事咨议官家中观瞻在《希鲁斯》中以阿里齐迪和道德化身的名字出现的老妪皮鲁就曾在咨议官家里见过
这便是人们称为法兰西路易大人的祈祷室当在我们把读者带进这间祈祷室的时候,小室里漆黑一团夜禁的钟声已敲过一个钟头,天已经黑了,只有放在桌子上的一支摇曳的蜡烛,照着分散在房间里的五个人物
烛光照到的第一个人是个老爷,衣著华丽,穿着短裤和有银色条纹的猩红半长上衣,罩着绘有黑色图案的金线呢绒的半截袖这套华服,映着闪耀的烛光,似乎所有褶痕均闪着火焰的光泽穿这套服装的人胸襟上用鲜艳色彩绣着他的纹章:一个人字形图案,尖顶上有只奔走的梅花鹿盾形纹章右边有支橄榄枝,左边有支鹿角此人腰间佩一把华丽的短剑,镀金的刀柄镂刻成鸡冠状,柄端是一顶伯爵冠冕他一付凶相,神态傲慢,趾高气扬第一眼望去,他的表情是目空一切,再看,是诡计多端
他光着头,手执一卷文书,站在那张扶手椅后面椅子上坐着一个穿得邋里邋遢的人,身子佝偻成两截,不堪入眼,翘着二郎腿,手肘撑在桌子上人们不妨想象一下,在那张富丽堂皇的羊皮椅上面,有两只弯曲的膝盖,两条可怜巴巴穿着黑色羊毛裤的瘦腿,上半身裹一件里子是毛皮的丝棉混织的大氅,看得见毛皮里子的毛不及皮板多这样还嫌不够,还来一顶油污破旧的低劣黑呢帽,帽子四周还加上一圈小铅人再加上一顶不露毫发的肮脏圆帽,这就是从坐着的那人身上所看到的一切他的脑袋耷拉到胸口,他那被阴影盖着的脸根本看不见,只看得见他的鼻尖,一缕光线正好落在上面,想必是一只长鼻子从他那只满是皱纹的瘦手来判断,可猜想得到这是个老人这就是路易十一
在他们身后稍远的地方,有两个穿着弗朗德勒服装式样的人正低声交谈,他们没有完全隐没在阴影中,因而去看过参加格兰古瓦奇迹剧演出的人自会认出,他们是弗朗德勒御使团的两个使臣:一个是足智多谋的根特的领养老金者纪约姆里姆,而另一个是声望极高的袜商雅克科珀诺尔看官记得,这两个人都染指了路易十一的政治密谋
来了,屋子尽头,房门边,有个壮汉站在黑暗中,纹丝不动,俨若一尊雕像,四肢粗短,全副盔甲,穿着绣有徽章的外套,四方脸膛,暴眼睛,大阔嘴,平直的头发像挡风板似的从两边压下来,遮住了耳朵,遮住脑门,看上去像狗又像虎
大家都脱掉帽子,国王例外
紧挨着国王的那位大人正在念一长篇帐单之类的东西,国王好像很注意听着两个弗朗德勒人在纷纷地交头接耳
!科珀诺尔咕噜道,我站累了,难道这里没有椅子?
里姆摇了摇头,谨慎地微微一笑
!科珀诺尔又说,他被迫这样压低嗓门,确实感到不幸,身为袜商,我真想屁股往地上一坐,盘起腿来,卖袜子似的,像在我店里坐着那样
千万不要这样,雅克大人!
哎哟!纪约姆大人!这里难道就只能站着吗?
跪着也行里姆应和着
这时国王开了口他们便立刻不作声了
仆人的衣袍50索尔,王室教士的大氅12利弗尔!这么多!把金子成吨往外运!难道你疯了,奥利维埃!
这样说着,老人抬起了头只看见他脖子上圣米歇尔项饰贝壳状的金片闪闪发光,蜡烛正好照着他那瘦骨嶙峋和闷闷不乐的侧面,他一把把卷宗从另一个人手中了抢过去
您是要叫朕倾家荡产!他大声叫道,枯涩的目光扫视着卷宗,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难道朕用得着这样一座豪华的住宅吗?礼拜堂的两个神甫,每人每月10利弗尔,还有礼拜堂的一个僧侣100索尔!一个侍从,每年90利弗尔!4个司膳,每人每年120利弗尔!以及一个烧烤师,一个汤羹师,一个腊肠师,一个厨子,一个卸甲师,两个驼马侍从,这些人都是每月10利弗尔!厨房两个小厮每人8利弗尔!还有马夫和他的两个助手,每个月80利弗尔!搬运夫一个,糕点师一个,面包师一个,赶大车的二个,每人每年60利弗尔!马蹄铁匠120利弗尔!还有帐房总管,1200利弗尔帐房审核,500利弗尔!还有什么名堂,我怎会知道?这简直是疯狂,我们仆人的工钱,简直要把法国抢劫一空!卢浮宫的所有金银财宝,也将在这样一种耗费的烈火中融化殆尽!朕就只好变卖餐具度日啦!翌年,倘若上帝和圣母(说到这里,他抬了抬帽子)还允许朕活着,朕就只能用锡罐子喝汤药了
说这话时,他朝桌上闪光的银盏投去一瞥,咳嗽一声,继续说道:
奥利维埃君,身为国王和皇帝,统辖广褒国土的君主,在不该在其府第里滋生这种骄奢淫逸之风的因为这种火焰会蔓延到外省所以,奥利维埃君,务必记住这话我们的花费逐年增加|qi|shu|wang|,这可不好怎么那,帕斯克—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