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解下大氅,他扬手抛过去,刚好落在她肩上。
“……你早些回去。不要受凉。”
大氅又大又长,带着他身上的温暖和味道,辛湄下意识地裹紧,茫茫然还是问:“你要走?去哪儿?”
“我回族里。”他看了看她手里的铜牌,犹豫了一下,“那是大门的钥匙……这样你来族里,不会有人拦你伤你。不过……你最好别来。”
什么大门二门钥匙,她已经不想管了。
“怎么……怎么突然就要回去?”
那以后都不能有崖边相会了?她今天还特意做了豆腐辛湄……还穿了新做的罗裙……她到现在还没能摸摸他消瘦的手和脸……
“族里有些事。”
他静静凝视她,好熟悉的眼神,那种她看不懂的,令人透不过气的凝视。
辛湄想了想:“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沉默,他终于开口:“或许……要很久。”
“很久是多久?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我不知道。”
“那你能一个月回来一次吗?我在皇陵等你。”
他看了她好久好久,比之前所有的沉默时间还要长,久到她以为他不会说话了,他突然说:“……好,我争取。”
辛湄渐渐笑开,忽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取出赵官人给的那封皱巴巴的信,朝他晃了晃:“一定要回来!大家都在等着你呢!这是他们让我给你带的信!”
他面上的神情变得柔软:“替我留着,下次……回家看。”
“好!那你一定、一定要回来啊!”
“嗯。”
烈云骅扬起前蹄,从崖边一跃而起,御风而起。
郦朝央还在前面等着他,拖得越久,也会越舍不得,离别一向是这样的,唯有速速一刀切之,方不会优柔寡断。
可,他不想让烈云骅飞那么快,飞一段,他回头看了眼,她还提着食盒,在雪地里追着,使劲朝他挥手。过长的大氅疲软地搭在她肩上,好像随时会掉下来。一串模糊的脚印在积雪上蔓延了很长。
“陆千乔——!你一定要回来啊——!”
她用力大叫。
她总是这样连名带姓叫他,不见缠绵,却又刻骨铭心。
嘴边的白雾模糊了他的双眼,铁石一般的身体里有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
没有办法往前,我不可能再往前走一步了。心底的声音轻而坚决。
烈云骅激烈地嘶叫,转身便往回跑,勘勘落在林边。
辛湄骤然停下追赶的脚步,睁大眼睛,看着他跳下马背,慢慢地,渐渐又加快,最后变成飞奔。
寒气夹杂着他身上久违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
暌违三十个秋天的拥抱。
“……跟我走!”
他哑着嗓子,一把将她抱起来,大步流星往崖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