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宛一下醒过来,窗外已是沉沉黄昏,她一脚重重踢在周璟腿上:“周丛华,你想起来了!”
周璟一动不动任由她踢,甚至眉毛也没动,承认得利索干脆:“是。”
说完,他补了一句:“你对我为所欲为前就想起了。”
十年不见,他怎么变得这么厚颜无耻?
叶小宛转过去,默然盯着窗外屋檐上落下的水滴,披散在肩上的头发被他握住轻顺,平静下来的美丽野兽声音里总算多了丝如水的温情:“曾有人和我说,各自退一步,来日尚有机缘,若一味强求,反而兰因絮果。这一步退到现在,我不会再退。”
她怔怔出了会儿神,仍觉做梦似的,低声道:“你没忘记我?”
“过个三百年便不好说。”周璟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青丝,“十年而已,你也没忘。”
叶小宛停了许久,缓缓摇头:“丛华,我是妖。”
下巴被他捏着转回去,周璟盯着她的眼睛,说得很慢:“你是妖,我是修士,有何不妥?”
修士本就不会如常人般结婚生子,叶小宛是人也好是花妖也好,不妨碍周丛华要她做爱侣。
叶小宛静静与他对望片刻:“以前那个听话柔顺的叶小宛回不来了。”
周璟扬眉道:“你尽可皮痒,蹦得狠了自有手段收拾你。”
她笑出声,抬手在他面上轻抚:“我睡一会儿,醒过来时你若还这么可人疼,我便皮给你看。”
她拉高被子蒙住头,没一会儿便觉他也钻进来,嘴唇落在湿漉漉的眼角,将残泪吻去。
“我是真的。”周璟捏了捏她鼻尖,“你可以继续对我为所欲为。”
这什么厚颜无耻的说辞。
叶小宛一巴掌打在他手上,旋即伸臂又一次紧紧抱住,好像他真会变成鸟飞走似的。
周璟在她耳畔吻了一下:“不然我对你为所欲为?壶中日月这神物不错,我们迟点出去。”
叶小宛撩开被子,指尖点在他唇上,犹如灵风湖那个清晨替他点胭脂。
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他眉梢眼角尽是新生而起的妩媚艳色,像是诱着她靠近。
指尖挪开,她方欲轻吻,忽闻天顶如雷鸣般,响起的居然是令狐蓁蓁的声音:“碗!葱花!你们在里面?这酒壶破了个洞,你们没事吧?”
下一刻二人便觉天地倒悬,天旋地转,像是有一双巨手擒拿乾坤,玩球似的胡乱倒腾,叶小宛浑身一震,骤然睁开眼时,发觉自己正躺在崖底柔软潮湿的泥土上,四周密密麻麻的树根与无比粗大的藤蔓还缠住好几个人与妖。
除却花妖一族那几个失踪的花妖,还有两个眼熟的人,正是许久不见的顾采与姜书。
周璟躺在她身边,长睫微微颤动,似是马上便要醒。
令狐蓁蓁正站在对面,手里端着一只通体青莹的精致酒壶,壶身上赫然有一道裂缝,她用手捂住那道缝,一面愉悦地与她招呼:“碗!你没事吧?”
叶小宛骤然蹦起,化作阴风便朝上窜去,只丢下一句话:“下次跟你写信详说!我先走了!”
啊?这就走?
令狐蓁蓁来不及阻拦,她已飞得不见踪影,周璟冷冰冰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令狐,你他娘的真会坏人好事。”
她明明是把他们从神物里面救出来,怎么就坏人好事?
周璟切断缠绕周身的藤蔓树根,起身掸了掸泥土,只朝犹在昏睡的顾采姜书看了一眼,道:“你把他们弄醒,我先走了。”
葱花也要走?
令狐蓁蓁一脑门雾水。
明明是叶小宛自己传信给她,说准备去大荒,所以约她扬州见,结果她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凑巧又遇到顾采那几个师弟,说顾采和姜书在镜山附近失踪了好几天,她顺道一路找过来,便望见这条奇异的裂缝,不但顾姜二人在,连葱花和碗也在。
直到回了镜镇,顾采犹在感慨:“世间神物果然无奇不有,这壶中日月竟能在梦中重塑因缘,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梦中数年,外界只过得数日,实实有趣得紧。”
姜书也意犹未尽:“我和显之师兄正与那狮妖打得痛快,一下就被喊出来,真不过瘾。”
顾采的师弟们嘀嘀咕咕:“你们这对爱侣是过瘾,害我们提心吊胆……对了,先前遇到丛华师兄,他也去找你们,怎么不见他?”
令狐蓁蓁终于灵敏一回:“他去追碗了,你们不用管他。”
他俩多半在壶中日月发生了什么,看情形也多半要续上旧缘,只要碗开心就好,她对什么结果都乐见其成。
晚间收到传信的秦晞赶来了镜镇,听完壶中日月的事,他没啥反应,反倒一巴掌按在令狐蓁蓁脑袋上:“你一直和叶小宛有联系?”
她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她是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