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季雪庭心头又是微微一痛——这倒不是身侧那少年情愫所致了。
季雪庭连忙束神运功,化去胸口那隐痛,再一抬头,三人已到了瀛城城主府前。
季雪庭另一只手上还提着血淋淋的伥鬼头颅,守门的兵甲看到他这幅模样也是吓了一跳,紧张之中,差点儿对他刀剑相向。季雪庭连忙抹去心中那点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将注意力放到这正事上来。
也是凑巧,他正打算解释,城主府大门内已经跑出个山羊胡子的老管家来,见到季雪庭三人好似看到了救星,连忙呵开守门人,将他们请入门来。
“唉哟,季仙长,鲁仙长,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城主他老人家都已经等你们等了一整夜了!你们要是再不回来,他可能都要点兵去救人了——哎哟,仙长,你手中这玩意是——”
正说着,老管家眼睛一瞥,也看见了那颗伥鬼头颅,险些跌倒在地。
“哦,这个啊,是个妖怪,我正要拿给你们城主去看呢?”
见那老头花容失色,季雪庭摸了摸鼻子,抬起手中之物在半空中晃了晃,然后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
片刻之后,季雪庭抱着剑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韩瑛的书房之中。
桌上摆着那颗鬼头,已经被胆子大的侍从将碍事的血污一概擦拭干净了,再用乌木托盘盛着才放到了韩瑛勉强。
只不过即便是经过这般修饰,那颗头颅看上去依旧显得扭曲痛苦,十分渗人。
韩瑛的胳膊上还缠着绑带,大抵是因为受伤之后又一夜未睡,此时的模样看上去也十分惨淡。
他疲倦的目光在伥鬼的头颅上停留了片刻,作为常年猎妖之人,他自然是不会畏惧这等妖怪残骸,然而,此时此刻他看着伥鬼的头,周身气息却比先前在城门外遭遇了失控的那只妖兽还要糟糕。
“山神庙?你是说,它一直盘踞在山神庙之中?!设下困城之局的难道就是它?”
“我并不知道它先前究竟窝在哪里,更不知道它占据山神庙,以幻觉和傀儡为凭依袭击我们又是怎么一回事。”季雪庭一手托腮,一手在剑鞘上曲指轻弹了几下,“我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燕燕啊,这你用来护城的剑气好像有点不太灵光啊。”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让这样凶恶狠毒,修炼已久的妖魔竟然进了城。
听到这句话,韩瑛无意识地握紧了自己腰侧空荡荡的剑鞘,稍一用力,先前受伤的那只胳膊瞬间又渗出了血。
“这不可能。”他一字一句缓缓道,“我的剑作为城基,整座城便都在我的剑意范围之下,阵法城防,皆可依我意驱动。若是真的有妖魔潜入,我立时便可察觉!“
“哦,那恐怕其中还有别的关窍,我尚未查明。”
季雪庭听闻,垂下了眼眸。
听到这一声低语,韩瑛忽然转头望向他。
“你怀疑我?”
他忽然问道。
季雪庭一怔,随即在脸上堆起了惯用的和煦诚恳:“当然不会,你可是不平剑韩瑛,为了这座城甚至愿意封剑的韩瑛——”
“你怀疑我。”
韩瑛直直看着季雪庭,将方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话语里不再有任何疑问。
季雪庭打了个哈哈,心中暗暗叫苦,二十年不见,他明明觉得面前这位早已磨平了一身棱角变得圆滑沉稳了许多,却不想到了这时候,偏偏又显出了当年那副莽直的性情来。
“这个嘛,你想多了,我其实……”
季雪庭打了个哈哈正要转移话题,立刻韩瑛偏又一次打断了他:“二十年前,你带我游历人间,教我道理,我记得那时你常跟我说,这人世间的尔虞我诈,虚与委蛇当真是十分可笑又无聊。”
韩瑛说到此处,猛然先前一步,直逼季雪庭。
“怎么,这才二十年,你我之间竟然也要落得那么无趣的地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