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间,林炽已经来不及多想,以升灵的神识强行撞了过去。
点金手成名数百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是一回事,但不管林炽平时是个怎样支不起来的姿态,他修为都绝不弱——秋杀一剑挑一个升灵的时候,几次三番在他面前受阻,奚平怀疑他至少已经到了升灵中后期。
如果说,剑修同等级通杀,那炼器与炼丹这俩守着锅台火炉转的道,就是同等级中神识最凝练的。仙炉火一起,一件法器可能要炼数月、乃至于几年,修士一个走神就得前功尽弃,因此炼器道与丹道修士的专注无人能及。
何况假如世上还有人敢说自己了解这诡异的“破法”,也就只有点金手了。
那小小的镯子中像是有另一套山川沧海,在灵山之外……甚至在天地之外,里面万花筒似的,卷裹着三千界。
奚平一时眼花缭乱,要不是林炽带着他,他一个照面就得陷在里面。
林炽轻车熟路地无视周遭一切,神识直抵破法核心——望川的核心是水雾质地的轻烟,破法的核心却是一团暴躁的火。
那“火”一口吞下了最后一袋灵石,火苗暴涨,火焰的轮廓勾勒出了个优美的女体。她双臂展开,一条纤细的手腕上挂着一串细镯,尖削的下颌扬起,是个睥睨的姿态。
林炽的神识蓦地变成一个奚平不熟悉的铭文符号,悍然砸进了破法暴涨的火焰中,那火焰狠狠一晃,被当世炼器道的绝顶高手强行压了下去。
奚平分神到周遭转生木里,见枯木上方才长出来的嫩芽又萎缩了回去,一时也不知是该苦笑还是该放心。
他这才有暇打量周遭无数的小世界,只看了几眼,神识就有种要被吸走的感觉,忙收回视线,凝神静心。
“林峰主,”奚平道,“这仙……神器能毁吗?它也太危险了。”
林炽没回答。
奚平忽然觉得不对劲:“林、林师叔?”
林炽变了调的声音在他耳边炸起:“闪开!”
话音没落,林炽封印火苗的铭文四分五裂,破法方才被按下去的火苗霎时间弹了回来,跳得竟比一开始还高。
火苗中心亮起一簇金光,不用问林炽,奚平直觉那就是破法即将成型的新“公理”。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破法将整个陶县拽到七月初七时那无法抵挡的规则之力。
修士因道心而筑基登仙,仙器因意念而失控。
“不行,”林炽在愤怒的火舌下仓皇道,“这真是秋杀的遗念吗?”
“不是她还能是谁,难不成是我?你看它理我吗?”奚平回道,“不行也得行,不管是谁的,这公理绝不能成型!”
林炽:“我压不住了!”
奚平将分散到各处转生木中的神识一股脑地收回来,林炽被破法镯生生甩出去那一刻,他仗着自己被峡江锤炼过无数次的神识“皮糙肉厚”,无视暴虐的烈火,长驱直入,撞向那道金光。
敢在玄隐山主峰敲假劫钟糊弄九大峰主,林炽本以为见识过顶级的胆大包天了,此时眼看奚平神识被卷进火舌中,林炽还是忍不住失声道:“奚士庸!”
那未成型的公理被奚平一把攥在手心里,他神识随即被火舌舔没了人形,只剩下模糊的一团。
然而他意识还是清醒的,还能口出狂言:“爷的神识被蝉蜕圣人打碎过,区区一个破镯子……”
破法镯中被压抑的意念更加愤怒地挣扎起来,狂躁地撞碎了他的话音。
然而奚平已经是“粉身碎骨”的熟练工,碎而不散,按着那金光公理,硬是没松。
今天就算五座灵山当头压下来,他也要把这个牛皮吹完:“……算个灯笼!”
金光公理被他神识死死咬住,竟扭曲变了形。
林炽被这后辈神识之强悍惊呆了,他几乎疑心破法镯中骇人的意念真是奚平的。
未成型的公理被奚平那恐怖的神识搅成了碎光,林炽下意识地往后退——炼器大师都是在烈火中沟通天地的,有时他们能感觉到其他修士察觉不到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林炽仿佛听见三千大道在震颤,灵山压不住的化外之道,桀骜一如当年。
盘旋在破法镯中的强烈意念凝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