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奚悦来,主要是他自己法阵水平一般,而且多半都是野狐乡里学来的野路子,一时又找不到趁手的仙器能做记录。知道奚悦过目不忘,想让他过来充当个脑子,他好腾出精力专心琢磨怎么对付余尝。
就以余尝那厮的尿性,但凡觉察到他一点底细,能把他坑死在余家湾一百遍。
奚平本来已经趁方才想好了一套话术,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小奚悦这两句话比什么都强。
奚悦没看明白他的脸色,又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可是驯龙锁没有了,他没法再感觉对方的喜憎,一时手足无措起来:“有何不妥。”
“太妥了!”奚平朝他比了个拇指。
他转向余尝,拿腔拿调地回复道:“这就完了?行啊,我也没什么事,你要是不忙就再走一遍呗。”
余尝眼皮垂下,心道:果然。
奚平:“我数着那法阵还少四十来个呢,怎么,怕我多看一眼占了便宜去?”
余尝心里一凛。
余家湾大阵几百年历史,经历过三十多次大修,无数次精益求精的小改,三岳山叫得出名法阵高手都指点过。单打独斗的民间修士活着都艰难,鲜少有特别精通铭文和法阵的——接触不到相关资源。
那些隐藏的法阵是余家湾山谷真正的撒手锏,余尝故意没提,试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认为太岁最好无知无觉地一脚踩进去,在余家湾里安息,以后少来烦他。
太岁要是能看出他有隐瞒,实力就必须重新评估,可余尝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一开口就报出了数字!这说明太岁这一眼扫过去,便将余家湾的护山法阵群吃透了……不,此人惯常藏头露尾,说不定能把隐藏法阵的大致位置都算准了!
余尝立刻谨慎了:“是,我刚才没说完,还有隐藏法阵不在表面上,需要用灵气引出。无缘无故翻看会引人怀疑,这一部分我可以画出图纸。“
奚平心里磨牙:王八蛋,有图纸你不早说。
然而他嘴上却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余尝的试探,也不关心他会不会在图纸里做手脚,一派已经将一切了然于胸的态度。
余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忽然没了底。
等等,余尝寻思道:这太岁之前派他手下那没断奶的小丫头去找过步之愁,连聚灵阵都是步之愁给他们的,既不了解玄门龌龊也不精通法阵似的。从那时候开始,他对这个几年前才搬来的“芳邻”就隐约有点轻视。
现在想来,那太岁很可能是故意去余家湾见步之愁,故意把他想要十万两白灵的事泄露出去,钓自己上钩!
包括那场赵家秘境里的黵面纹刺。
能在赵家人眼皮底下把活人换成纸人,说明太岁的人早渗透进去了,他们要真的只是想借赵家大小姐的身份进三岳内门,等龙凤呈祥印打完了再把人掉包不就得了?何必要冒风险当他的面、当着赵余两家几十号修士的面盗灵相黵面?
那也是故意盗给他看的!
这线埋得好深,余尝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感觉自己一堆心思都是笑话,居然还揣测人家是个没底蕴的年轻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对你没有恶意的人,”太岁像是笑了,随后,他又高深莫测地说道,“只是个仙山的故人罢了。”
余尝瞳孔不易察觉地一缩,自以为听懂了这话的言外之意——当年被仙山镇压的上古魔神一脉打算夺权复仇……又一个秋杀!
秋杀以一己之力,在陶县屠了一票升灵,惊动银月轮下凡……对了,秋杀升灵时也是个八月十五。
余尝沉默片刻,能屈能伸地弯下腰来:“好,只要太岁拿掉我的黵面,血契书之外,余家湾,我帮你名正言顺地拿到手。”
奚平是个装大尾巴狼的高手,知道话不能多说,多说狗头该露出来了,遂令人不可捉摸地笑了一声,任他自己吓唬自己,切断了联系。
旁边奚悦旁听完全场,来不及叙旧便皱眉道:“你要干什么?”
“秋收。”奚平摆摆手,破法中的池水就幻化成观景小庭,“过来我看看……嘿,你小子,当年跟罗祖宗站一块像哥俩,现在都快赶上我了。要不是我师父当年在东海受伤被迫闭关,让他把你带回飞琼峰多好。我们悦宝儿这资质要是都进不了内门,哪个蠢材配?”
奚悦不理会他这花言巧语,不依不饶道:“我刚才听见了,庄王殿下说近期有陆吾暴露,西楚风声紧,让你不要轻举妄动。”
奚平夸张地惊讶道:“一下记那么多法阵你还能一心二用?我天,不进内门也行,侯爷没让你考状元去,咱家祖坟就靠你点了!”
奚悦:“奚士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