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修:“……”
就你有嘴。
“飞琼峰‘仙境冰露’管够,渴了上外面挖一勺不得了,上什么茶?那都是凡愚们寒暄完,为防没话说尴尬才发明的繁文缛节,让主客双方有机会琢磨接下来怎么聊,谁还真为喝口水了?”奚平懒洋洋地说道,“庄王殿下,清净道也知道尴尬么?”
叫“三哥”,周楹淡淡地一点头,叫“庄王殿下”,也不见他有什么特殊反应。
周楹看了奚平一眼,没理会他话音里隐约的挑衅,转向支修道:“支将军有什么要吩咐。”
“不敢,”支修客客气气地说道,“只是我修剑道,杂学不精,方才查看金平,见太后自戕,广韵宫大乱,而对方不知用了什么秘法,我已无法追踪到陛下的位置。”
“宫里乱就乱吧,支将军不必担心民生。”周楹知道他关心什么,“这些年世家瓦解,六部改制,工部越分越细,公路、矿务、腾云蛟、运河、工商各有体系,不用事事请示金平。只要灵石供应得上,内务上,各地开明司看着,一时半会儿还应付得来。有个别大事难抉的,玄隐山可直接越过广韵宫,传令开明司与天机阁,放心,不会太多。”
奚平插话问道:“虽说有没有他两可吧,但……就这么放任他跑了?”
周楹点头:“他只是凡人,而且无论如何也是姓周的,太后一死,李张余孽也最多会留他一条命,不会太拿他当回事。天尚留一线,赶尽杀绝不祥。”
奚平:“殿下,您给翻译成人话试试呢?”
支修感觉他态度越来越不像话:“士庸。”
奚平不怎么真诚地做了个缝嘴的动作。
周楹一伸手,手便化作一团雾,无形无迹地散在半空,不等人看清,长袖一甩,那手又完整无缺地长回到原位:“这是我灵骨自带的神通,身体发肤,任何部位都可以化雾消失,以前没怎么用过,所以也很少有人防范。我上灵山前面过圣,放了一根头发在陛下身上。以周桓为人,此事主谋必定是张太后,把他抓回来也不好处置,不如松一松,借他去探探李张余孽的动向。”
周楹可能是世上唯一一个从庄王府到永宁侯府那两步路都要坐汽车的奇葩修士,连奚平都常常忘了他会御剑,也有自己的神通,奇道:“一根头发?放哪了,不会掉吗?他身上的东西不会被人换下去吗?”
“一般不会,”周楹想了想,颇为严谨地说道,“他出逃时换下身上的东西正常,不过剃秃头发的可能性不大——我把那根头发栽进陛下自己头皮里了。”
奚平:“……”
支修:“……”
只懂剑的蝉蜕和他除了剑什么都懂的徒弟都闻所未闻,一同无言以对。
奚平:“难怪濯明对你神往已久,三哥,你要没入清净道,说不定能自创一个‘秃头救星道’。”
支修:“奚士庸!”
奚平笑得装模作样的:“清净道又不生气,三哥哪会跟我一般见识,是吧?”
他就是想看看,这“不喜不怒”的边界在哪。
支修叹了口气,装作没看出这哥俩之间微妙的剑拔弩张,只问道:“殿下一直知道?”
“我猜到一些,”周楹道,“李氏自古是大宛第一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玄隐山这种讲体面的地方,保留了他们大多数的峰主席位,也不会真将他们赶尽杀绝。我知道他们一系一直在伺机反扑,但没想到,他们早在李凤山死后就开始在同源道心的‘天谕’指点下活动了——若不是化外炉烧了星辰海底的星石,我现在恐怕连‘同源道心’这个词也说不出来。”
以支修的修为,能看见他眼睛里藏的魔瞳:“但你还是有很多话说不出来。”
“是,那些尚未找到源头,”周楹像是不怎么着急地颔首道,“法不破,封不掉。”
支修端详了他片刻,忽然说道:“殿下,一般修士的本命神通会随着灵骨成熟而成熟,与修士自身经历出身密不可分。但一旦接纳了别人的道心筑基——特别是那些与本心相差较远的道心,开窍期的本命神通反而会随着修为精进而慢慢消退,本命法器也会随前人变形。”
正从火中取栗的奚平一愣,带着火星的栗子将他袖口烫了个洞。
支修道:“但我听你说来,你本命神通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比筑基前还加强了。”
周楹一点头:“不错。”
支修沉声道:“殿下修炼清净道的方式很特殊。”
周楹:“随心所动,顺其自然。”
支修沉默了片刻,苦笑道:“如今这乱局,也只有清净道能随心了——消息既然已经泄露,传遍四国是早晚的事,该来的总会来。南大陆上四方纷乱,各有各的难处,还倒算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北历。好在北方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愿与南大陆掺和,即使得到消息,多半也是先冷眼旁观,未必会很快做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