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炽慢半拍地“啊”了一声,茫然道:“但三日梦草不行啊……”
“已经灭绝了我知道,我有办法弄到,你别管,你只……”
林炽不明原委,只觉得他状态不对:“士庸,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了?冷静点。”
奚平想大笑:“林师叔,我很冷……”
就听林炽温声说道:“三日梦草是‘幽冥草’,不近活人身的,只能拔下来当草药,就算真能消解铭文,那也不能在你身上使啊。”
奚平本能反驳道:“不是,你不知道……”
“你在用化外炉解什么东西吗?”林炽以为他不熟悉炼器炉,便说道,“炼器炉解铭和法有来龙去脉的,你看仔细,别毛毛躁躁的——此事以后再商量,你先出来,方才到底怎么了,支将军很担……”
奚平没心情听他说什么了,他将目光投向化外炉中火,发现化外炉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三日梦草不近活物。
不……
奚平拼命找着其他思路:三日梦草本身可能是比较害羞,但或许有这个密咒不行,别的可以呢,他们有点金手,有当世最厉害的丹道大师,碍事的邪祟和冥顽不灵的蝉蜕傀儡都死光了,有时间慢慢研究,不着急。
然而不幸,他实在不是一个容易昏头的人,他的理智永远醒着。
奚平想起来,化外炉解的骨片是天波老祖留下的,以那个老东西的缜密,如果三日梦草真有可能消解活人道心,他不可能任凭这种东西留下记载,好几百年后才自然灭绝。
“士庸?”林炽叫他,“还听得见吗?士庸?”
有那么一瞬间,奚平独自在化外炉火中,他意识到,如果溯源到巫道都没有除掉道心的办法,那也许……就是没办法了。
化外炉兢兢业业地将骨片上所有的痕迹复原——
因昆仑意外落成,天波老祖的“成神之路”差点夭折,他将主意打到了元洄的隐骨上——只有得到完整的隐骨,他才能不受道心限制,找机会翻盘。
他以“除魔卫道”为名,将元洄引到无渡海,在他们遭遇心魔的时候,通过两人之间相连的隐骨,将“换命”的事告诉了元洄,元洄神识被心魔种寄生,天波老祖趁机想绞杀他神识,独吞隐骨。两人融合到一半的时候,元洄勉力找回一线清明,亲手劈了隐骨,身死道消,天波老祖神识受到重创。
那正是各地灵山落成的重要阶段,南圣在无渡海底窥见道心真相,生了心魔,玄隐舆图出世;而天波老祖被隐骨反噬,原本围着他道心而生的灵山在隐骨影响下一分为二,凝成了一个他自己都进不去的南海秘境。
这样大的动静瞒不住身边的人,天波老祖只好以“忧心修蜜两族来日分裂,留退路”为由遮掩过去。
所以南海秘境禁道心、没有绵龙,只有满池虚假的三日梦草——
是了,阙如还说过,南海秘境里的三日梦草和书上记载的不同,它们像普通灵草一样,能用青矿末就能催发。
因为那也不是真正的三日梦草,只是元洄临终时隐秘而不可实现的愿望。
化外炉火微微一跳,将天波老祖的道心消化了干净。
王格罗宝修为只有升灵,但道心来历太大,禁灵线原本在大陆西尽头的凌云山脉和隐骨拉锯胶着,那道心消融时,禁灵线突然往前推了一大步。
南蜀三岛、南海秘境全入禁灵线内。
至此,整个南大陆上再无隐骨容身之地。
不光是修士,连凡人都有了某种说不出的玄妙感觉,因古铭文现世而惶惶不安的飞禽走兽们奇异地安静了下来,蚁群还巢,形状古怪的浓云消散,露出朗朗晴空。蜀三岛上,绿眼睛的蜜阿儿童一边哭一边壮着胆子吹起口哨,颤抖的牧歌拂过,强壮的玄羊应声钻出来,赶走了食肉的灵兽。
金平永宁侯府院里,为安全起见,转生木本来被支修通过自己的伴生木清理了,此时枯木上又长出了新芽,侯爷和小猫并排站在树下,听见大运河里传来遥远的汽笛声。
有的世界在尘埃落定,有的人在走向绝路。
最后,除昆仑以外,南大陆所有灵山全部落入禁灵线内,破法的边境冲过了洪江、横扫天泽川,堪堪停在了北绝与昆仑线上——当年古铭文落成之处。
极寒的北绝山口,禁灵线终于难以为继,无法再前进一步,世上最古老的灵山完全被隐骨占据。
昆仑山轰然崩塌,山体灵石被隐骨席卷一空,剑修们变成了一尊又一尊的冰雕,晚霜剑忽然开裂,悲鸣似的震颤起来。
极北寒风再无屏障,劈头盖脸地朝人间席卷而来。破法禁得了灵,禁不了寒风,千年前的大天灾重演,这一次,没有剑宗执起万民之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