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好在没有。
尤醉慢慢地将那把钥匙往上提,不触碰到男人的任何衣服和肌肤。
男人似乎也并没有发现他的动作,他仍然睡着,温润俊美的脸上鸦羽一样的眉毛轻轻地垂落着。
终于,尤醉彻底将那把钥匙从男人的口袋里面取了出来。
他无声地张开口,喘息着,整个人的身体都软了,后背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缓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来,将钥匙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心里多了几分笃定。
接下来就是从时朗的怀里钻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收着手臂,想要将男人的手从自己的腰挪开,但是男人的手臂却抱得他极紧。
好在尤醉的身体柔软,他努力地收起小腹,伸长自己的身体,从男人的怀里鱼一样地钻了出去。
男人微微侧了侧身,呼吸变重了一些,他的大手在怀里摸索了两下,似乎是没有摸到本来应该在那里的人。
尤醉眼疾手快地将一侧的枕头塞进了男人的怀里。
他咬住了嘴唇,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时朗,但是好在男人也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举动,反手抓住枕头,抱在了自己怀里。
高.耸的鼻子在枕头上深深嗅了一口,野兽一样蹭了蹭。
尤醉松了一口气,他后退一步,用偷到的钥匙打开了脚上的锁链。
长长的裙摆拖在身边,像是一片雪白的云朵,尤醉别扭地将裙摆抚到一边,露出自己的脚踝,将钥匙插了进去。
“咔哒——”
脚链打开发出一阵轻轻的碰撞声,尤醉抓住了分成两半的脚链,轻轻地放在了地面上,就像是一只灵巧的猫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在彻底将脚链解开的这一瞬间,尤醉的心中一松。
通过之前尤醉和男人的交流,尤醉判断出这里除了时朗一个人之外,并没有别的人。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只要他避开时朗,那就能从这里逃出去!
他之前从地面上将自己用过的蜡烛捡了起来,重新用火柴点燃,火柴摩擦发出一股嗤啦的声响。
蜡烛的火苗晃晃悠悠地燃烧起来。
尤醉一手抱着纱裙,一手举着蜡烛,穿着白丝的袜底悄无声息地踩在地毯上,一点点地向着门口的位置挪动。
因为他在睡前要求男人把灯打开了,所以他能清楚地看见大门所在的位置。
他的手握住了金属的门把手,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还沉睡在床上的男人,尤醉缓缓推开了大门。
就算是希望渺茫,但是他却也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他重重地咬着唇,明明胆子比兔子还要小的一个人,此时却能做出在变态睡后偷偷地从他的身边逃走这样的事情。
他要去找到柏寒,然后和他一起离开这里。
如果一味地听从时朗的话,那么自己可能还能活下来……
但是柏寒……柏寒一定会死掉的!
对着恋人的担忧战胜了他的恐惧,他在这时从一个胆小鬼变成了一个勇士。
门外是一片黑暗,蜡烛的光芒并没有照亮太远的地方。
尽管畏惧,但是尤醉没有犹豫太久,举着蜡烛直接一步踏入了黑暗中。
他将身后的门关上,继续往前走去。
一步,两步,他快速往前跑去。
周围似乎是一道狭长的石廊,他看见墙壁上还有着很多人工刻凿出的痕迹,但是还来不及等他仔细看,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脚底下好像踩到了什么湿漉漉的液体。
这些液体黏黏糊糊地粘在他的脚底,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皱了皱眉,将手中的蜡烛放低,快速地往下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全身冰凉,他在地面上看见了一张陷入下去的人脸。
那张人脸的眼睛紧紧地闭着,整张脸深深地陷入到了地面上,眼睛嘴巴和眉毛看起来都很完整,就像是一张活生生撕下来的脸皮被贴在了地面上一样。
人脸只有一张大嘴正在大张着,一条长长的黑色舌头从人脸的嘴里伸了出来,转动舔舐着周围。
一种湿乎乎的古怪液体铺满了周围的地面,而尤醉方才踩到的,就是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的那种古怪液体。
尤醉喉咙发紧,眼看就要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叫出声来。
他猛然咬住了自己的舌头,手中的蜡烛晃动了一下,并没有喊叫出声来。
那深陷入地面里面的人脸,就像是没有意识一样,只能伸出舌头舔舐着地面,并看不到尤醉。
尤醉抱着自己的裙摆,小心翼翼地饶了过去。
同时,他还在墙壁上也发现了几张这种人脸,脸的形状各不相同,表情也各自都不一样。
只是他们全都伸着长长的舌头,在墙面或者地面上舔舐着,随着他们的舌头涌出来的就是那种黑色的腥臭液体。
之前时朗带他走过这里的时候,一直都是领着他,或者是将他抱在怀里的,而且也没有开灯。
所以这是尤醉第一次看清楚,这些墙壁和地面上面的古怪人脸。
尤醉从布满这些人脸的墙壁旁边路过,当他的视线无意中瞥过其中一张人脸时,整个人的身子都抖了抖。
因为那张人脸正是他所熟悉的。
那是小安的人脸。
此时小安的脸也浮现在墙壁上,她吐出着长长的舌头,皱着眉头舔舐着墙壁。
前面的石道里面还是一片黑暗,看不清楚到底是有多少张人脸藏在里面,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些许轮廓。
从尤醉的心中生出了一种巨大的恐惧感。
这些诡异的人脸究竟都是些什么?
自己又是在什么地方?
他有些畏惧继续往前走了,但是身后就是时朗所在的那间卧室,他没有任何选择。
他闭上了眼睛,快速地在心中回想了一下柏寒的脸,默念了几声他的名字,就像是能从中汲取到些许力量。
举着蜡烛的手已经在猛然颤抖了,他往前走了一步,只走了一步,一张鬼脸正好与他对撞而上。
眸子血红,只剩下半截身子的男人漂浮在半空中,对着他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尤醉骤然间认出了那张脸,眼前的这人就正是被画在别墅大厅里面的那个半截男人的脸。
也正是在捉迷藏游戏里面,被那个怪异的小女孩骑在身下面的那个鬼魂。
之前在他刚刚醒来的时候,在火柴划亮的火光里面的看见的脸,也正是这个男人的脸!
他脸上的笑容恶毒又诡异,让人看了之后就从心底生出一股凉意。
紧接着,尤醉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看见那个半截男人张开了口,从他的口中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哭声。
他消失在了黑暗中不见了,而尤醉则是听到了一声吱呀声。
——那是他身后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推来的声音。
尤醉浑身发冷。
刚刚睡醒的时朗出现在了门边,他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眼前可怜兮兮地抱着裙子的尤醉,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他淡淡地打了一个哈欠,垂下了眼。
自从他主动选择住在这里之后,他其实已经很久都没有睡得这样沉过了,大部分的睡眠都是冰冷而让人不安的。
时朗很讨厌睡眠时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掌控的感觉。但是刚才他抱着少年的时候,却是真的睡着了。
少年的身子很软很热,抱起来很舒服,从尤醉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甜香味,鼻子稍微凑近一些就能闻到。
乖乖巧巧地靠在他的怀里给他当抱枕,让他久违地熟睡了过去,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他曾经是人类的时候……
在梦里面,他重回到了大学校园,就像是任何一个正常的大学生一样,在明媚的阳光下聊天,上课。
而尤醉则是他的一位小学弟,他喜欢上了自己,并且给自己送了情书。他们一见钟情,坠入爱河,随后的一切都自然而然,他们结婚。
而他成了他的妻子。
但是一觉醒来,怀中的少年却早已不翼而飞。
只有一个还残留着尤醉身上淡淡香味的枕头和已经裂开的脚链。
那被他关在笼子里面的小金丝雀,离开他这个主人,飞走了。
男人看向尤醉,淡淡微笑了起来,但是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警告过你的,不要想着逃走,宝贝。”
“你需要我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
尤醉的身子颤抖了起来,他转过身,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地面上的那些脸开始缓缓移动。
他们的眼睛全都睁开了,里面是金色的就像是野兽一样的竖立瞳孔,所有那些贴在地上的脸,他们的眼睛都在盯着尤醉看,他们长长的舌尖扫过地面,留下黏黏糊糊的黑色痕迹。
这些脸逐渐将尤醉围在了中间。
尤醉甚至还在这些脸里面看见了天师和媛媛的脸,他们此时已经一点都没有了曾经身为人类的意识。
只有尤醉束手无策地站在中间,整个人都开始缓缓发抖。
“吧嗒!”
有什么细长的东西从上面的黑暗中摔落了下来,正好砸在了尤醉的面前。
鲜红色的液体喷溅开来,溅到了尤醉身上的纱裙上,形成了斑斑点点的血斑。
那些被砸中的模样古怪的脸吐着舌头移动着四处散开了,尤醉手中握住的蜡烛再次剧烈颤抖起来。
那从天花板上砸落下来的,赫然居然是一具布满一个个空洞的尸体,这具尸体上全部暴露在外的肌肤,都被一个个的小黑洞布满,就像是有很多细小的虫子曾经在他身上的皮肤上钻进钻出所留下的。
尤醉从他被腐蚀得血迹斑斑的脸上认出了他……
那居然是之前在他醒来的时候,还活着的浩子!
当时他想要解开他身上的绳子,但是却被时朗所发现……
后来他被时朗带走,而浩子则是…死了……
很多的鲜血正在从他皮肤上面的那些空洞里面流淌出来,刚才从上面摔下来的时候,浩子的尸体就像是被挤压的鲜橙一样将血液四处喷射。
此时以他的尸体为中心,他的前后周围,全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甚至就连尤醉的身上也被喷溅上了不少。
“别…不要!”
尤醉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他终于被巨大的恐怖捕获,整个人都往后退。
“宝贝,这是一个警告。”
一只手从他的身后伸出,搂住了他的腰。
时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他亲昵地为尤醉抹去站在脸上的血迹。
一个血点被细长的手指抹开,在少年雪白的侧脸上留下一道红色的血痕。
“下次要是你再逃跑的话,就让你男朋友在你面前这样死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