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倒是隐约知道米娅女士为什么不肯来城里……那位让人尊敬的女士认为在大城市里坐在漂亮的市政厅大楼里工作太轻松了,她总是感觉她并没有付出多少就被人们“过度”尊敬,她希望自己能更符合人们对她的期待。
这样一位品性高洁的女士让雪莉有些自惭形秽,她自认自己是做不到像米娅女士那样对自身保持着最高水平的苛刻要求的,她很享受付出工作后被人们尊重的感觉。
既然品德上无法与米娅女士比肩,雪莉女士就在业务能力上提高对自身的要求,她不能容许自己在民政司的工作上出岔子,拿出所有的拼劲来认真对待民政司账目上的每一个数字。
“真是受够了——”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埋头苦算时,菲芘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这个个性过强、在所有文员(文官)中都算是异类的姑娘哪怕是大清早跟人说话听起来也像是在吵架:“市集区的这户人家明明是住在一间屋子里的一家人,声称他们家已经分家后就要求申请三分平价煤,哪有这么可笑的事?”
“好了菲芘,法律又没有规定还住在一起的人家不能分家,他们家确实是登记了三个户主——”另一名干员的声音无奈地响起。
“他们家十九岁的未婚小女儿就单独申请成为户主,这种事情符合常理吗?她又没有嫁出去!”菲芘大声嚷嚷,“我自己去走访问过他们家的邻居了,其实就是那户人家钻了市政厅规定的空子,让未婚的儿子女儿都单独申请为户主、多领两份平价煤,再把这些煤拿到镇上去卖!”
“我知道我知道,可既然这种做法是符合因纳得立法律、符合市政厅民政规定的,那我们就没有理由去找他们家的麻烦,更不能在他们家正当地申请平价煤时无端阻扰,不然的话查理·雷克斯先生那关就过不去,更别提赵姐女士了。”
“法律不禁止的事情就可以做,那这世界早就乱套了!你自己看看多少人家有样学样,光是这个月,声称分家要求多领煤的就多出了几百家!”
“可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雪莉从山一般的文件堆里抬头,头痛地看向进了门还在跟干员较劲的菲芘:“好了菲芘,不要再纠缠干员了,回到座位上去。”
菲芘气愤地瞪了眼雪莉,不情不愿地放过干员;一大早就被缠上的干员感激地看了眼雪莉,忙不迭去文件柜前面把手里抱着的文件归类收纳。
民政司的干员负责的是和文员不一样的内容,他们呆在市政厅大楼里的时间不多,每日的工作以外勤居多,像是调查确认申报的市民地址、家庭情况等,就是干员的工作内容。
菲芘是个见不得别人偷奸耍滑占便宜的人,数次申请转为干员,全被雪莉拦下了——她的性格太容易惹事了,本身又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雪莉实在很担心她跑到外面去被人伤害到……现在的因纳得立可不是所有人都会对市政厅保持尊重,在威斯特姆时文员们的宿舍就经常被人骚扰。
回来归档文件的干员忙完手头上的事儿,又来雪莉女士这边,低声汇报了下东城区的情况。
东城区是工坊和手工业比较集中的地区,经济流动性比南城区略高,同时治安也要更差一些,即使楼上的治安司加强了对东城区的日常巡逻,抢劫、偷盗事件也很难杜绝。
前阵子就出过有人将合同工们在东城区建设的厕所和垃圾集中站垄断起来,对市民强行收取“如厕费”和“垃圾费”的现象,治安司副长吉米亲自带人狠狠地抓了一批人才禁绝此类状况。
“有人跟上我们公共磨坊的人收‘排队费’?”
听到干员带回来的情况,雪莉立即将头抬了起来。
她有意压低了声音,免得被菲芘那个一点就炸的家伙听到。
“是的,女士。”挂在民政司里的干员低声道,“之前东城区街上擦皮鞋的小孩跟我们提供的这个情况,有一伙人会在我们的公共磨坊开门前对街上排队的人进行驱赶,想留在队列里就得把拎来磨制的粮食分一成给他们。我们出动蹲点时,那伙人还会避开,像是知道我们会来一样。”
所谓公共磨坊,就是民政司租了两个门面、把从威斯特姆带过来的饲料粉碎机……呃,磨制机器和小型菜油发电机装进去的市民服务点,收取和当初巴顿干员在西城门外贫民区同等的费用,为市民磨制玉米粉、麦粉、乃至豆粉。
这两处公共磨坊的存在,对于同样位于东城区、还在利用古老的水利石磨的私人磨坊来说无疑是降维打击……从公共磨坊开门营业的那天起,那些私人磨坊的客源便直线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