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顿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问黑袍监察的,他记得自己当时是很愤怒的:“这可不是正确的事,监察,人们怎么能懈怠对神的信仰呢?这可是亵渎!”
黑袍监察沉默了很久,才如此回答他:“我不能评判这件事的对与错,沃尔顿,我还没有找到答案。如果你需要一个明确的回答,那就用你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你的心去思考吧。”
自那时起,沃尔顿就一直在寻找答案。
而现在,目睹着这两位因纳得立新地方领主的交谈,沃尔顿能感觉到他心中的一些疑问得到了解答。
“所以,罗威尔修士并非没有答案……只是他知道这个答案难以说服人,需要让我自己去寻求解答吧。”
沃尔顿在心中默默地想着,隐约能体会到当时罗威尔修士的心情……那种无法为外人道的落寞和惆怅。
人们并非是出于渎神的目的而懈怠对神的祈祷,只是人们不再需要那么频繁地祈祷了——当人们有为他们的生活、生存去用心考虑周全的领主和执政官时,人们就不再需要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神的恩赐上了。
邪神的许诺,诱惑,也不再具有那么吸引人堕落的可怕威力了。
沃尔顿曾以为是正神抵挡了邪神的侵蚀,是正神庇佑着众生。
他曾无比坚定地相信着这一切,是这种信仰支撑着他扛过了那直面黑暗的二十年守夜人生涯。
到最后,沃尔顿才发现——他所憎恶的,他所痛恨的,他曾经赌上性命想要去消灭的罪恶,与他所服务的,所坚信的,所坚持的那些伟大而荣誉的存在……其实是硬币的两面。
回想到这一点的沃尔顿只感觉心底痛得发颤,让他有短暂的呼吸困难,连眼前的世界都渐渐开始模糊。
“沃尔顿?”巴顿注意到了新同事的异样,诧异地叫出声。
“……无事。”沃尔顿深吸几口气,挤出难看的笑脸,“只是老毛病而已。”
巴顿看了眼瓦格纳,见瓦格纳并没有特别的表示,也就没深究,继续与瓦格纳商量起永望镇能提供的支援和援助。
打着冠冕堂皇的援助老上司旗帜、其实只不过是为自己消除隐患的巴顿兢兢业业地扮演着“可靠的老兄弟”时,阿德勒西部小镇镇民梅,搭乘着马车,抵达了因纳得立。
与梅同批送来的除了进扫盲学校就读的少年人就是需要救治的伤患,市政厅方面相当重视;车队一进城就有人上来接引,在城门处就转移走了所有伤患……不确定伤患的病症是否有传染性前,市政厅需要将这些病人隔离起来治疗。
像是梅这批少年人,就被直接带到了新风区的少年之家安顿——原会所区的建筑房间都很宽大,用来改民宅有些浪费,便全作了公益公共用地。
少年之家是两座四层高的尖顶白墙建筑,一楼是市政厅“社会化教育”活动中心的活动场地,公共浴室、厕所、厨房、食堂也全在一楼;二楼以上全都是十二人一间、十八人一间的大宿舍,男女分开,全封闭式管理。
阿德勒的通用语口音与因纳得立的通用语口音相差不大,梅能听懂工作人员在说什么,只是说话的内容她理解起来很有些吃力,很多东西都超过了她的常识。
糊里糊涂地被人拉下马车,又懵懵懂懂地跟着排队领取日常生活用品、分配了宿舍;直到被带到两层高的铁架床前,有人指着二层的床位告诉她那儿就是她以后的生活空间时,梅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有不懂的东西,以后问你们这间宿舍的舍长,就是她。”工作人员把一个个子比梅还矮一些的小姑娘叫了过来,介绍道,“她叫珍妮,虽然比你小两岁,但已经是这儿的老人了。”
名为珍妮的女孩儿扎着小辫儿,辫子末端还绑着个漂亮的花朵形塑料发饰,开朗地朝梅挥手:“日安,我叫珍妮。”
“我、我叫梅,日安。”梅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很有些自惭形秽,诺诺地应声。
“交给你了珍妮。”工作人员很忙,拍了把小姑娘的肩膀就离开了。
“放心吧。”珍妮小大人一样地点头,热情地从梅手上接过她刚领到的一小袋子生活用品,“宿舍里每个人有一张床位,和一个带柜子和抽屉的桌子,床位有现成的,铺盖被子和桌子要去跟舍管阿姨申请才行,我带你去找舍管阿姨吧。”
梅不好意思让比她还小的女孩子帮她拿东西,可她也没有勇气要回来,担心对方会觉得自己没有眼色,局促不安地点点头。
仅有十一岁的舍长珍妮却是一点儿也不在乎梅是不是放不开,大大方方领着她下楼找舍管申请了桌子铺盖,又请路过的男生帮忙,把东西抬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