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许多次,他在整理药材整理到一半的时候,忽地抬起头来,想要和本该在不远处的人说上两句话,最后却只是对着空旷的屋子发愣。
曲长歌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养成一个习惯,竟然是这般简单的事情,简单到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另一个人的陪伴的。
当他需要某件东西的时候,总会有人及时地将其递到他的手中;当他感到无聊时,总会有人恰到好处地挑起话题;就连他心情烦躁的时候,都会有人好似不经意一般地转移他的注意力——这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自然,以至于等到他察觉到的时候,早已将其当做了习以为常的事情。
或许,这才是他在发现季榆的心中,一直讲百里承摆在最前头的时候,胸中生起的那股焦躁的情绪的由来。
他……在嫉妒。
嫉妒这个少年的那份体贴与细心,并不独属于他,乃至对方对他的这一番态度,也只不过是因为他救了另外一个人一命,而非出于他自身。
曲长歌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才理清了自己这有些不恰当的情绪,可他仍旧不明白,自己究竟将季榆摆在什么位置,也不知道自己在想清楚这些东西之后,又该如何继续和这个小了自己许多岁的孩子相处。
在前两日发现季榆没有如以往一般,每天上午准时地出现在他的医馆外的时候,曲长歌的心中甚至是松了一口气的,但是……
“曲大夫?”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少年又喊了一声,只是声音比起先前来,要轻了许多,像是担心打扰了眼前的人的休息似的。
感受到身边的人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曲长歌的眉头略微动了动,仍旧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季榆,却又做不到真的如自己之前所说的那样,彻底地将这个人拒之门外——事实上,他连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都有些不确定了。
“曲长歌?”边上的少年似乎又靠近了些,遮挡住了从天空撒下来的些许阳光,那有意压低的声音落在曲长歌的耳朵里,竟带起了几分莫名的颤栗,“……长歌?”
身-下的藤椅因被人按住而发出了细微的声响,温热的吐息喷洒在曲长歌的面颊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清晰地传入鼻间,曲长歌能够想象出那个少年黑亮的双眸中,倒映着自己容貌的模样。
心脏陡地不受控制剧烈跳动起来,曲长歌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好不容易才按捺下了在此时睁开眼睛的冲动。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不敢去想自己在期待什么。
鼻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温热的事物,只轻轻一碰便分离了开去,快得仿佛错觉。
失去了视觉的主导,身体的其他感官就变得更加敏锐起来。曲长歌能够感受到面前的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嗅到对方身上的浅淡气息,就连对方那比自己稍高的体温,都由于过于靠近的距离,而毫无保留地传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