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说的那个事,”老爸在他旁边坐下了,拿了壶茶喝着,“跟你弟说了没?”
“没。”付坤嗓子有点发紧。
老爸没出声,过了一会儿又问:“这事儿靠谱么?”
“我了解过了,现成的地方,基建都做好了,水电也都通,初期能省很大一笔开销,”付坤努力地不让自己思绪胡乱地窜,“苟盛那边能联系到客户,就是比原来卖服装辛苦点儿,不过空气好。”
老爸没再说话,拿着茶壶走进了屋里。
老妈一直没有过问他的事,确切说,老妈这几天都没怎么说过话。
家里没有了老妈爱说爱笑的声音,顿时冷清了很多,付坤每次坐在客厅里都有一种很孤单的感觉。
老妈在厨房里给老爸做粥,他看着老妈的背影发呆。
平时这种时候,他一般会跟着在厨房里呆着,老妈总说一个人在厨房里做饭很寂寞,有人在她旁边晃来晃去,哪怕什么忙都不帮,她也会觉得开心。
但现在他却不敢走进厨房,他害怕老妈对他视若无睹的忙碌,更害怕看到老妈不愿意在他身上停留的目光。
老妈那天狠狠咬着嘴唇压抑着的痛苦哭泣是他怎么都没办法消除的记忆,到现在他每天晚上艰难地睡着之后又总是被梦里老妈的哭泣惊醒。
“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我的两个儿子被人指指点点,被人当面背后被人议论,”老妈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夏飞那么好的孩子都还会被人那样说,你们都忘了吗!更何况你们是兄弟,哪怕你弟是领来的,你们也是兄弟,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是亲兄弟!你让我怎么受得了……”
老妈的话让他一次次从梦里一身冷汗地醒过来,心抽成一团,找不到任何能排解痛苦的方法。
卧室里他新买的手机在响,响了很长时间才把他从混乱的思绪里拉回来,他进屋接了电话。
“坤子,我陈莉,”陈莉永远充满活力的声音传了过来,“明天可以过去交钱了,先租三年,你是再考虑一下还是……”
“交钱吧。”付坤说。
“那行,今天晚上一块吃个饭,我这两天忙完了又得走了,叫上宋大哥,你跟他聊聊,他这人挺好处的,这园子没跟你要价就租给你了,你有什么不明白就问他。”
“嗯,”付坤在椅子上坐下,轻轻舒出一口气,“谢谢。”
“别谢了,咱俩什么关系,”陈莉想想又说,“付坤,人有时候会觉得自己面前没路了……”
付坤闭上眼睛:“你写稿呢,走的人多了就有路了,你这算抄袭啊。”
“但只要你往前走,”陈莉没理他,自顾自地说,“你只要没停在原地,就一定会有改变。”
“改写励志了啊?”付坤笑着说,眼泪从眼角滑了出来,顺着脸慢慢往下爬。
陈莉笑笑:“无论是生活还是感情都一样。”
“谢谢。”付坤拉过衣领擦掉了眼角的泪。
付坤拿着简单的行李离开家的时候,心里什么都没想,空的,特宽广,能塞进去几头狂奔撒欢的河马。
他把装着旧号码的手机关了机,本来该去销号,他舍不得。
出门的时候老爸老妈什么话都没说,没有问他要地址,也没问他要新号码。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这是他能做出的让父母安心的唯一选择。
他没有把这件事跟付一杰说,他没有勇气,一旦听到付一杰的声音,他的所有决心都会土崩瓦解。
开着车在路上的两个多小时里他一直把音乐开到最大,爆炸似的音乐声和着小破面包在凹凸不平的路上颠出的哐哐当当,把他脑子里搅得乱七八糟什么都没法去想了。
车停在苗圃门口的时候,付坤只觉得一阵阵发晕,他伸手拧了一下收音机的钮,车里的歌声顿时换了。
“Crying in the night,第一次哭个痛快,我要为死去的心 Say Goodbye,Crying in the night,第一次哭个痛快,I don't wanna miss you anymore……”
付坤迅速地关掉了收音机,眼泪在这一瞬间像决了堤一样涌了出来,他抬手在眼睛上胡乱揉了两下,却像是给眼睛里揉了坨芥末,泪水再也无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