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业整整跑了一夜,晨时两人稍作休息,又跑起来。直到翌日下午,才赶到离津。
辛弈一见吉白樾,先问道:“江塘近日有何动静?”
吉白樾略微诧异,“唐王那边?马上要入秋,他须监察粮仓收况。近日听闻去年的决堤让今年收成不如往年,他才从徐杭那边买了三船粮食。”
徐杭?
年会的爆炸突兀回放眼前。
辛弈道:“徐杭再怎么丰收也填不了江塘的仓,颜绝书从哪里来的粮食?”说着和蒙辰吉白樾相看对视,猛然记起吴煜提的那句徐杭生意。
“吴煜只给他卖粮食。”吉白樾见辛弈神色不对,只怕他厌恶吴煜私底下沾不干净的生意,“下津如今就地最多,他人又少,留着都烂在仓里朝廷也不会给补贴,只能卖出去,还能给下边发些银钱。”
“颜绝书和上津做生意吗?”
“做。”吉白樾皱眉,“这个人虽翰林出身,在朝为官,但经手的生意五花八门,就是官盐他也敢沾。”
颜绝书,江塘,上津,大苑。
一条关系清楚的线在地图上一划就能瞧出端倪。颜绝书借太子唐王察合台的需要,在中运货三方倒卖,既替太子用钱砸开上津商路,又暗通唐王□□买卖,最后还能借商路从大苑狠狠赚一把。他又高价收各地余粮囤积入库,唯恐天下不乱,只怕就等三方乱起,还能在军粮和军备上再捞金千万!
以钱乱天下,又以钱驱天下,此人简直可怖又可畏。
辛弈捏着茶杯沉默几瞬,心口不安愈烈,唐王所图几乎要脱口而出!
然而就在此时,从外迅速递来的消息却超出辛弈预料。
天色方暗,那传信的人跪在地上,切声道。
“世子、将军,德州孙白平反了!”
吉白樾眉骨疤痕一动,愕然道:“孙白平?”
孙白平敢反!
德州位靠穷的之剩空地的下津,地小人寡,孙白平为人又胆小,平日进京站在人群里连个屁都不敢放。他敢反?他怎么反!德州府兵不过一万,下津冒个头都能捏死他在摇篮里,他怎么敢反?
是人教唆,还是人逼迫?
江塘和徐杭如同喉中鱼刺,卡得辛弈不下不下,一路心思尽用在这两处,可如今却告诉他反的是德州。他眼下的滋味简直是微妙,可绷着的弦却又紧了几分。他甚至开始揣测,这是唐王的前铺,还是颜绝书的避人耳目?
“平定王还有两句话要给世子!”地上的人抬头,目光灼灼,“世子可以即日回京,殿下在京中待世子归家。世子也可以留在北阳,立刻汇整三津北阳军严正以待,两日后,授封即到!”
吉白樾陡然起身,“授封”他眼看辛弈,“燕王!”
这个称呼仿佛一把火,从胸口轰然燃烧,让紧拽的颤栗传遍指尖。辛弈咬紧唇,想起柏九按在他肩头手,一遍遍告诉自己。
不能昏头。
不能急切。
“这是个开始。”含在耳际的声音恍惚还在,“你能一步步走回来。”
“调兵三津。”短短几瞬。辛弈重新抬头,平声道:“集合北阳军。”
这只是个开始,路已经出现在云雾山间。他原本以为自己永远也踏不上去,直到柏九将他扶起来,让他能选择一条平坦大道,也能选择一条荆棘险途。不论哪一天,这个人都在待他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