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连带孩子也都没水洗漱。夜里,钱氏哭了一场,方才睡下。不想躺下后,鼻尖闻到李满园生上的汗味,钱氏又觉得男人也不容易。
钱氏想李满园先也没吃过什么苦,现在却要和兄长一样支撑门户,她作为妻子,除了帮衬,又能怎样?
于是,自九月初二起,钱氏便即下河洗淘。家里的水只用于洗漱和吃喝,倒也勉强能够。
不过,眼见天气变冷,河水越来越凉,自己的肚子又越来越大,而李满园到了农闲,也依旧不主动挑水,钱氏心里又变得不是滋味。但现在的她,已不敢再多劳动李满园了。她婆婆于氏的眼睛见天盯着她呢。
现婆婆和二房一处过。
二房养了三头猪,二房嫂子郭氏得见天的出门打猪草。
郭氏每天出门,这二房一日三餐的厨房活计便即就落在了于氏身上。
于氏做婆十几年,养尊处优惯了,现呼啦一下又过回小媳妇烧煮全家饭的日子,心里如何没有气?
偏家里白天日常除了孩子就只有婆婆和她两个人,于氏可不就事事挑拣她,拿她撒气吗?
现在的钱氏就盼着,明春早点到来,到时她家建了房,她就能搬出去,远离于氏这个恶婆婆。
不过,今冬到明春还有四个月。这四个月到底要怎么过钱氏实在是没有主意。
钱氏不敢想象数九寒天自己顶着西北风在上冻的河水里洗淘是个什么滋味。
细水河边,钱氏瞧到了二房的郭氏––她正高挽着衣袖,提着篮子在河里洗淘猪草。
自细水河河岸草挖空后,郭氏打猪草便只能去自家的林地和山头。
一筐子猪草足有二十来斤,而郭氏每天早晚得林地山头来去两趟。
想来这些天,郭氏的日子也不好过。
想到此处,钱氏不禁合了合眼,心里苦笑:先前没分家的时候,她们俩个妯娌和婆婆一条心地合力应付大房,当时她们之间的相处是多么融洽!
如今得偿所愿地把大房分家给分出去了,不想,她们两房人的日子不仅没过好,反倒是都过倒退了。连带的她们婆媳三个之间也不复先前的和睦,变得矛盾重重,家中口角不断。
钱氏不知道郭氏和于氏对于分家后不后悔,反正她是后悔了。房子和地都没多得一分不说,她也是分家了才知道,男人李满园遇事只会喊娘,竟没一点担当,远不及她先前看不起的大房兄长可靠。
分家后,钱氏每尝早起去磨坊买豆腐,都能见到大房兄长李满囤挑水的身影。
钱氏听人说李满囤早晚都要来挑两担水,这对比李满园的一天一担,简直是天上地下。而现今,更是听说大房打了一口好井,这用水就更不用愁了。
偶尔的,钱氏也能瞧见王氏和红枣。
王氏依旧不善言辞,连买块豆腐都得红枣问价。
故此,钱氏依旧和先前一样看不上她,但暗地里却添了羡慕––羡慕她有个靠得住的男人。羡慕她这么蠢,竟然日子还能过得比自己好。
钱氏知道以前的王氏也是暗地里羡慕过自己的––她羡慕自己嫁妆丰厚有娘家走动,而且自身还能织布。
就是钱氏自己,分家前,又何尝不是以此为傲呢?但现今,现实已教会她啥叫“所托非人”!
她俩个的境遇啊,简直映了那句老话“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若问分家后不后悔,郭氏当然是后悔的。不说别的,只一个老北庄就能叫她悔得断肠。何况,秋收第二天,于氏便倒了,家里就她一个人做活,郭氏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却也只能咬牙撑着。
与于氏一样,郭氏丢不起人。说嘴了这么多年,她比大房嫂子王氏强。结果一分家,家里的活计就乱了套,可是平白与族人添了谈资?所以,再辛苦,再后悔,她也得撑着,不肯教人小瞧了去。
她可不是三房的钱氏,做事落人笑柄,连带的男人也被人看不起。
三房男人外头失了面子,这股子气还不是得在钱氏身上找回?
偏钱氏又恶了公婆,坏了名声,以致肚子都这么大了,还每天下河,而村里、族里这许多人,竟连个肯帮着出头说句话的人都没有。
三房钱氏的苦啊,还在后头呢!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自来水的日子,就是这么苦逼
洗个衣裳,都能搞出事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