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六月十六)

跨进院门,谢尚在去他自己东院儿的路口停顿了一下,便又继续往上房走。

还是先去见太爷爷吧,谢尚暗想:他都已经比往日来得迟了!

自从得了陶氏的话后,卫氏就一直盘算如何能再见谢尚一面。

尚哥儿虽说要成亲,卫氏想:但这婚事现不是还没定吗?所以,最后能不能成现还真是两说。

大奶奶既然说文茵与那李家姑娘命理六冲,但“冲”这件事历来都是双方的,相互的。

没准只要文茵留在尚哥儿身边就能“冲”得这桩婚事不成,如此那李家姑娘做不了少奶奶,她家文茵便就能继续留在尚哥儿身边了——她女儿文茵人才出众、年华正好,她实不甘心文茵丢了伺候尚哥儿的体面差事,家去后只能配个小厮。

今儿十五,卫氏估摸着谢尚得来与老太爷请安,故而一早就嘱咐了婆子丫头在院门口守着——等谢尚一到就飞来告诉。

卫氏听小丫头黄鹂来说尚哥儿去正院给老太爷请安去了,立便起身往院门去。结果刚走到前院,便看到陶氏打外面来了。

四目相对,陶氏虽然没有说话,但卫氏心里却是一沉。

“陶嫂子,”卫氏艰难问道:“你现在过来可是大奶奶有什么吩咐?”

陶氏怜悯地看着自己的手帕交,轻声道:“秀芝,咱们进屋说吧!”

卫氏站着不动,眼睛不甘地看向院门。陶氏劝慰道:“秀芝,你听我一句劝。大奶奶许你过了今日再搬,便已是念着旧情。”

“今儿这尚哥儿若是自己来了,大奶奶一准地许你和他说话,但若不来,那大奶奶也不能白看着你坏了府里的规矩。”

“不然,若叫大爷知道你阻了尚哥儿的路,不说你一家都没个好,就是大奶奶都有不是!”

看到卫氏看着院门的眼眸垂了下来,陶氏再接再厉:“秀芝,你可不能光想着文茵,你还要多想想你男人和你两个儿子啊!”

谢老太爷谢峰先听谢子安说过谢尚搬出去的缘由,这两天也着实挂心谢尚——老太爷世情通达、见多识广,着实担心重孙子这回给吓出个好歹来。

故而谢尚看到谢尚如常地来请安也是非常高兴——不愧是他看好的子孙,心大胆壮,无畏妇人秽事。

不过碍于今儿十五,他这里人多——在家的十二个儿子都带着子孙来请安吃饭,谢峰实不便当众和谢尚多说,便待谢尚行好礼后,呵呵笑道:“尚儿啊,你这回好了伤疤可得记得疼啊。下回身子再热,也别再贪凉吃冰了!”

谢尚一听就明白了,他太爷爷这是在给他描补呢!

谢尚当下赶紧请罪道:“太爷爷,尚儿不孝,让您老担心了!”

在座的其他十二房人先前也都听说谢尚请郎中看病然后又从老太爷这里搬出去的事,自也少不了暗地里打听。

等他们听说谢尚这回病得突然,且病发后一反常态地被谢子安接进了书房,便就以为谢尚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他大伯谢子远,谢家真正的长房长孙,可不就是这样莫名没有的吗?

一时间各家就起了心思——横竖事情不是他们干的,谢子安再暴怒发疯也疯不到他们身上。故而今儿一大早就全带了各自的出息儿孙来老太爷这院露脸来了。

早起他们看到只谢子安一个人来请安心里还颇为庆幸,觉得老天有眼可算是要收了谢尚这个魔王去,但现在看到谢尚自己走来请安,便全似冷水浇头,凉了浑身——谢尚这个祸害命真不是一般的硬,竟让他们又白高兴了一场!

谢峰笑呵呵得看着满堂儿孙,似乎一点也没注意道周围人忽然的沉寂,顾自高兴说道:“尚儿,你这肠胃才刚好,饮食还得留心。我这儿午晌吃席,少不了荤腥油腻。所以今儿我就不留你了,你喝了这杯茶便就家去,然后再替我带句话给你爹,让他午晌也别来了。”

“就说我的话,让他好好在家温书,今秋下场好好考个举人回来,便就是孝敬我了!”

想着给他爹带话,谢尚上房出来就一脚奔回了他爹的书院——过东院路口的时候连站都没站。

听到黄鹂来说谢尚出院走了,卫氏再忍耐不住,抱着文茵痛哭出声。

“我的儿啊,”卫氏哭道:“你的命咋也这么苦啊?”

文茵原本已哭了几天,现听她娘如此一说更觉人生无望,悲痛欲绝。

陶氏看得伤心,少不得跟着伤心了一回。

陶氏伤心归伤心,却没有落泪——她一会儿还得给大奶奶回话呢,哭红了眼睛可是犯忌。

谢子安看到谢尚进屋,立刻问道:“尚儿,你婚事咋说?你娘同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