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訾聊着聊着,忽道:“燮哥从京都来,想是没和钟攸见一见罢?”
钟燮筷不停,只道:“白鸥不是回江塘了吗。”
钟訾拍了大腿,露出十分可惜的模样,道:“那你可是不知了,他回家大闹了一通,老太太都给气病了。”又叹道:“你说他什么不好,非得对父亲直言自己有那断袖之癖龙阳之好,接不得生意,也撑不起厚望。父亲如今待他给予非常,他这般讲,可不是得气死人!”
钟燮一顿,“他,他当真这么直言出来了?”
“父亲如今还在榻上病着呢,老太太也起不得身。”钟訾撇嘴,“燮哥,不是弟弟多舌。他本就是那么个出身,家里让他跟着大哥进京,可是给了天大的厚待。他如今来这么一遭,那当初何不知直接送条狗去!如今也能起点用处。”他又道:“此事想必燮哥也不知晓罢?”
钟燮的筷猛然砸在碗碟上,他定定的盯着钟訾,叫钟訾面上冷汗一出,立刻改口道:“不、不是,燮哥,弟弟就是为你不平。你说你与他是什么交情,他可曾对你讲过这话?这些年你们好到穿一条裤子,如今这话要是传出去,外面得诽议成什么样?钟老若是动怒,我等可是说不清楚啊!”
钟燮已经站起身,他用那垫袖的帕子擦干净手,将帕子砰地拍在桌上,对钟訾道:“你今日来,若为了靖陲运河的事情,我先告诉你一声,这事我做不了主,求四叔另寻高人去。若为了白鸥的事情,我也先告诉你一声,这事我做得了主。从结交他那一日开始,我就是敬他服他这个人,不管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我都挺他这一辈子!你们兄弟混账,背地里搞腌臜是没落在我手里,也是他不当事,但敢再在我面前说他一句不是。”
他撩袍一脚踹在椅上,哐当一声震得钟訾肥肉抖三抖,他冷声道:“我就他妈的当你不是东西,揍得你连爹也认不得!”
说罢袍子一摔,转身推了门就走。钟訾追了几步,扶在栏杆上对他告罪。
“燮哥!诶燮哥!弟弟就是嘴欠!您当什么真!您——燮哥!”
去你大爷的蟹哥!
钟燮出来的时候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他一头闷出去,走出了好远,才发现自个走反,又只得调头转回去。
结果走几步,就撞了个人。他反手一抓,就抓了准。一看脸比长河镇的那个小贼还小,又沉了脸松了手,叫人不要干这事,就放了。
喜欢男人怎么了?
钟燮沉默着站在人群里,突然胸口憋得慌。他憋的时候多了去,可这一次,却是为了钟攸。
他知道钟攸的处境,自然也明白这样一番话出了口,这天下之大,钟攸便是彻底没了归处。
可是他就是觉得不甘和愤怒。
他心道。
京都三千学,那么多年,只有钟攸赢过满堂彩。那一笔过翰林,引得京都纸贵。如今仅仅因为一个断袖之癖,就要贬得他连条狗都不如?
钟燮只觉得胸口发涩发疼,却又颓然无力。因他与钟攸挚交多年,到了这样的时候,竟什么也做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