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舟哦声,他轻搔了搔鼻尖,“这么等也不是事儿。你若不介意,我试试?”
许兰生欲起身,苏舟已经到边上了。他摘了斗笠,抬手扣许兰生头上,没看人,转头就往许院门口去,道:“你坐这儿等着吧,这雨大,戴个笠挡水。”
许兰生扶着斗笠,缓缓起身,在檐沿垂雨的地方看着。苏舟今年个头窜得快,书院里除了时御和钟攸他最高,就是朴丞也要差半头。他如今垂头看锁的样子,打侧面看,竟已经是十分括挺的少年郎了。
“御哥”许兰生小声问:“也在书院里读书吗。”
“在的。”苏舟道:“不过六哥不跟我们一块上课,先生独教他。”他手底下挺快,几下就撬了锁。他道:“这锁锈得厉害,拽几下就开了。姐姐回头和婶子留心,记得换一个。”
“好。”许兰生低低应声。
苏舟推了下门,确定开了,才退了几步,道:“那姐姐就进去吧。”许兰生道谢,手要去取斗笠,苏舟道:“留着。”他学他六哥,抓了把湿发,笑道:“我家就在前头,跑回去就成了。”人转了身,又踌躇着转回头,道:“你”
他看见许兰生脸上的痕迹,但这别人家事,他一小辈没什么可说的。所以又咽回去,只道:“姐姐记得换锁,我回了啊。”
许兰生看他跑进雨里,抚着脸,又转头望着那空无一人的石墙院,站到手脚冰凉。
东山上采回来的东菇苏舟带去镇上卖了,他到蒙馆看了朴丞跟着蒙辰打拳,人笑了好久,两人还在蒙辰小院子里边过了几招。少年人手一撑,就翻过院里的小桌,隔着桌和朴丞手上来往。朴丞才学了没几下,怎么敌得过他,苏舟得了便宜,也不好意思,只问他:“你在馆里,离面馆那么近,去瞧过少臻与榕漾没有?”
朴丞这几日天天被蒙辰捶,马步蹲不好就得抬着桶蹲,他又爱犯痞劲,没少被蒙辰揍。这会儿揉着肩膀,赶忙道:“去,你去给师父说,咱们去看看。我待馆里就没跨出过门!”
苏舟同蒙辰说了,蒙辰只擦着刀扫了眼朴丞,道:“看着时候回。”
朴丞暗自咋舌,出来时还给苏舟说:“你跟着师父那么久,是不是也天天挨板子。”
“六哥在的时候还天天挨板子呢。”苏舟拍了他的背,老成道:“师兄都这么过来的。”
朴丞拍了他手,两人追闹往榕城面馆去。店里少臻和榕漾都在,正赶上午时,店里人多,苏舟给帮着跑堂端盘,朴丞只好去柜台里边站着收银子。往日都是朴大少抛银子给别人,如今也叫他尝了一回被人乱抛银子的滋味。他几次想翻脸骂人,又听着榕漾在厨房里一直来来回回记着桌子和面,只得咽回去,冷着脸一并忍了。
好容易过了忙时,四个人凑一桌闷头吃了面。没处多久,朴丞就差不多该回去了。他得回去,少臻等一等也该跑码头。四人便散了,等苏舟再从蒙馆出来的时候,都该用晚饭那会儿。他没在蒙馆用,心里惦记着家里边的两位老人,要回去。
岂料过街的时候,正想起该买点墨带回去,便转去了长街。他挤着人往边靠,挨着个巷子,人本没往里看,却被从里边跑出来的人撞了肩。
“兰——”
姑娘发掠过手背,匆匆跑挤进人群。苏舟怔怔地看手,地上撞掉了只镶银的篦子。方才刹那一瞥,正见了许兰生唇角带血泛青,捂着泪跑过去。他跟着往巷里看,却没看到人,只能转头去望许兰生。人已经进了人群,他俯身拾起篦子,几步赶追上去。
人肩重叠,苏舟推挡着人,探身喊道:“兰生姐!”
许兰生没回头,人太多了,苏舟随着浪潮晃动,差点踉跄绊倒。等他再回神,已经找不见许兰生的影子了。
“篦子”苏舟打人群里握着那篦子,在推搡中感受到女孩子家饰物的精细。
然而他记住的,却是乌发过手背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