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38

有如当头一棒。

她又羞又气,又惭又愧。

“你放开我!”她尖叫,用力挣开他的手,眼睛都红了;觉得自己太丢脸,太无地自容,又赶紧别过头去。

言焓看她半晌,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解剖室里陷入诡异的安静,甄暖呆呆立在原地,眼睛发红,鼻子发酸。扭头看,无脸女尸躺在白光灯下,皮肤惨白,伤痕累累,身上一道道可怖而丑陋的缝合疤。

她忽然想哭。

她知道言焓的意思,是她的错,她没有给这个人最后的尊严和尊重。

甄暖眼睛花了,世界水盈盈的。

很抱歉,我们剖开了你的身体,这是出于发现死因查找凶手的目的。请你谅解,请相信我们会最真实地写下你的遗言,找到凶手,平复你的冤屈;

请你……安息。

她对着解剖台上沉默的尸体,深深地弯下腰,90度鞠躬。

泪水一颗颗砸下来。

……

言焓倚靠在墙上,又一次摸摸口袋,还是没有烟。没一会儿,门打开了,甄暖立在门边,手指局促地抠着门框。

她眼睛红红的,睫毛湿漉漉的,看他一眼便垂下去,声音小得像蚊子:“可以帮我搬一下死者吗?……我知错了。”

他拔脚走来,嗓音低下去:“在车上对你说的那些话,我也很抱歉。”

……

上午十点左右,病理实验结果出来了。

死者身体亚健康,脏器正常,体内未检测到毒物,死亡时间在11月6日22:30至23:30间。阴道内没有精班,残留有安全套润滑油,有□□痕迹。

头部多处钝器伤痕,致死原因是顶骨钝器重击骨折。

甄暖做完工作,想起死者头皮上的玻璃碎屑,下楼去化学实验室看看。

测定玻璃的折射率和密度后,以后做对比可以成为关键证据。

化学研究员谷清明正带着几个助理做检验。谷清明长得和他名字一样,清秀明朗。他一身白大褂,面无表情立在显微镜前,往一粒玻璃碎屑上滴液体。

甄暖好奇:“是什么?”

“居里液体。”回答简短,也不管她明不明白,不继续解释。

“嗯?”

“居里液体。”

“……”嗯的意思是请继续,不是说我没听清。

“我不知道什么是居里液体。”

“哦。”他抬起头,望着空气想了想,说,“用来测玻璃的折射指数。”

“怎么测呀?”甄暖觉得和他说话像挤牙膏。

他看着偏光显微镜,头也不抬:“液体的折射指数高于或低于玻璃时,会出现贝克线。”

“我可以看看吗?”她想和新同事熟络。

谷清明从镜头里抬起头颅,想了想,翻开一本书一页一页地找。

甄暖纳闷,歪头看,他拿的是。

他很快翻完,说:“你看吧。”

“……”甄暖推测,他应该没找到“不许外来人员观看贝克线”这一条。

她透过镜头,看见液体里躺着一粒碎屑,碎屑周围一圈银白色的光晕,明亮而纤细,时而收缩,时而扩大。

她轻叹:“好漂亮。”

“谢谢。”

“……”

谷清明滴着液体,一丝不苟道:“居里液的折射率可根据混合度的不同而改变,当它的折射率和玻璃一致时……”

闪闪的贝克线消失了。

“好神奇。我从来没听说过居里液。”

“哦,这是我自己配置的,也是我给它起的名。”他寻常道。

“啊?”

“测玻璃折射率有多种方法,但我喜欢贝克线,所以配着玩儿。”

“……”

她问:“脑部伤口提取的红色碎屑检查过了吗?”

“油漆。”

“这么说,凶器的表面有油漆?”

“对。”

甄暖自言自语:“涂着油漆的奇怪凶器,会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谷清明一板一眼地说。

“……”我没问你。

“我建了一个油漆数据库,等成分分析出来,可以对比找到线索。”

甄暖惊讶于谷清明的工作态度。

她想起在大洋彼岸实习的经历。

那时她所在的法医实验室有专门针对汽车油漆的数据库,收录了几万种油漆的成分材质厂商出产信息,只要现场落下汽车油漆,就很容易找到线索。同样的还有衣服纤维数据库等等。

她曾幻想国内什么时候能建立那样的数据库,可现在,她觉得应该不远了。

c-b犯罪技术研究实验室,每个人都那么好。

她想到自己的凶器伤痕数据库,每天都在更新。她要更努力,不落后于大家才行。

……

甄暖回到办公室,在笔记本上整理出尸检的关键点:

1头上的利器伤痕里有玻璃屑;钝器伤不规则,无法确定是一个或多个凶器;但某个凶器上有红色油漆;

2头部右侧击打力度较轻,有玻璃磨损;头顶及后侧发力较大,是致死原因;脸部的钝器伤为死后毁容;

3肩胛背部有挫伤,系挣扎或搏斗伤痕,可身体其他地方没有,尤其手掌手臂没有防卫伤;(自卫时扭打和挣扎不激烈)

4生前遭受长期的性暴力(很可能来自丈夫);

5有自杀倾向;

6死前与人发生过性关系,没有反抗;

7手臂被长条的物体打过或者撞上,留下的花纹显示她当时穿着浴袍,可她死时穿着齐整的衣物;(案发地在室内,否则无法在尸体僵硬后换衣服)

8在高温的地方放了几个小时,破坏尸僵后被塞进行李箱里;凶手破坏尸僵的原因可能是为了运输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