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太阳晒得人周身发热,陈念快步走进竹林小道,顿入一片阴凉。
假山和亭台通往教学楼后门,陈念走到半路,遇见了曾好,课上给她传纸条的胡小蝶的好友。
陈念知道她是来找自己的,停下来。
曾好的眼睛肿得像杏核,看着陈念:“你怎么不回我的纸条啊?”
陈念沉默地摇一下头,表示无话可说。
曾好攥紧拳头:“他们也问过我好几次,因为我是小蝶最好的朋友。可我真什么都不知道,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她一说,眼泪不争气地漫上来,“那些天小蝶是怪怪的,大家都看得到,她不爱说话了,心事重重。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同学的关系变差了,但又觉得不至于。我问过她,她否认,说是别的事。后来就……”
陈念面无表情,扭头望一眼教室。竹叶在风里摇摇晃晃,阳光在细叶上跳跃,白水一样。
“我不信小蝶会……,可他们说小蝶死的时候,校园都空了,没有外人。保安的嫌疑也被排除。如果真的是自杀,”
曾好抬头,“陈念,你是最后一个看见小蝶活着的人,她到底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陈念摇头。
“陈念,你说话呀。”曾好几乎崩溃。
陈念默了半刻,慢慢开口:“没有。我和她不……不熟。连你都不……不知道,我……我怎么会知?”
曾好坚持:“如果她自杀,她不可能不和别人说什么呀。”
陈念看着她的眼睛,反问:“说……什么呢?”
曾好一愣,是啊,说什么呢。
“陈念,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什么也没和你说?”
陈念:“真的。”
越长大,说谎功力越出色。这就像是自然习得的。
曾好看着陈念,她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像永远在过冬的人;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平静极了,像下了雪的夜。
曾好肩膀垮下去,不知是挫败还是茫然,说:“好吧。”
陈念看她黯然失神,有一瞬想提醒她,不到两个月就要高考,好好复习才是关键,还想和她说,离李想远点儿。但最后,她什么也没说,
走进楼梯间,身后曾好追上来拉住她的手臂,语速飞快:“会不会因为魏莱?我一直以为不至于,但我找不出别的缘由,是不是她?”
老板翻了翻抽屉,没有五十的。他不耐烦地转身去包里找钱,回头塞了陈念一大把。
陈念认真数数,九十八块八毛。她把十块和二十块的纸币看了看,又检查五十块的,水印,盲点……
钱币太旧,陈念费了一会儿时间,身后的顾客哼地嘲笑:“看这么久,下次随身带个验钞机吧。”
老板也催促:“别挡这儿了,后边人全排队等你呢。”
陈念有点尴尬,把包子塞进书包,低头离开。
表面镇定地走了一会儿,心里头还是不安宁,又把那五十块拿出来瞧。
尚未瞧出名堂,看见了眼熟的人,是那天围住那个白t恤要钱的一伙坏男孩,聚在一起边走边笑,边吞云吐雾。
陈念心里头咯噔,不动声色地把钱攥进拳头,又挪回校服口袋。
她揪着书包带子想转身绕远路,但对方看见她了,也认出来了:“诶,你站住!”
陈念硬着头皮停下脚步。
“听说你是个结巴。”为首的男孩笑,“说,说,说两句,句话,我,我们听,听听。”
众人哈哈大笑。
陈念低头站在他们中间,像被一群硕鼠围攻的小猫。行动拙笨,无处可逃。
他们嘲笑了一会儿,说正题,
“有钱没?”
陈念摇头。
“真没有?”
“嗯。”
“哼,上次那么容易放过你,说话可别不老实。”
陈念咬紧嘴唇,再次摇头。
“那就搜身看看。”
陈念要跑,被抓回去。
有经过的路人,匆匆加快脚步离开是非之地,没人敢搭理。勇气从来是件奢侈品。
很快从她左边口袋里掏出五十块,右边口袋掏出四十八块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