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灯下见江河(2)(谢骛清听着外边刀叉触碰的...)

夜阑京华 墨宝非宝 2507 字 10个月前

谢骛清听着外边刀叉触碰的细微声响,约莫知道,她开始吃东西了。

谢家只有一个被众人保护的角色,就是四姐,不是他。四姐认为这里不像在六国饭店一样被监听,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反倒能解除那些人的戒心。谢骛清不一样,他所说的每句话,都在心里走上几圈,因为晓得隔线有耳,隔墙同样有耳。虽然墙外旁听的人,对他来说还只算个刚长大的女孩子。

“那晚的女孩子是什么来历?”谢骋如转而关心他的风流事,“父亲若听说了,我好知道如何替你讨饶。”

“不是很清楚,”他平静道,如同也在聊着一段露水,“一夜的事,不会有下文。”

“人家若动了真心,再找你,你预备如何办?”二姐声音里,夹杂着担心。

从这表露的语气,他明白,那夜遇袭的险情,二姐已知晓了。

他不大在意,说:“在我这里动真心,都是有来无回。打发得十分干净,不值得二姐问。”

“是么,”谢骋如略安心,“那便好。”

“二姐若关心我,”他说,“不如帮我接一个在天津女孩子,过去的同学,眼下在这里做医生。你见过一回,姓秦。”

“那位小姐?”二姐领会他想要找一位医生上门,柔声道,“这人我记得,后来单独找她喝过茶……你啊,该收心了。风流要有度,这个度过了,会惹麻烦的。”

“只是许久未见,难得来天津,聚一回。”他说。

……

同学和姓氏都是随口讲的,重点在医生。

他受伤的事必须压下来,若被张扬出去,势必让人认为谢家不过是纸老虎,独子一入京就差点毙命,那日后全要欺负到谢家头上,家人再难安宁。

此事没让四姐知道,是不想让她认为弟弟为换她走,被困于险境,因此而伤心内疚。所以他瞒了几日,以送姐登船为由来了天津,正想晚上找机会寻个医生,既然二姐先知道了,省下他不少事。

谢骛清挂断电话,接着翻找篮筐里的报纸,挑拣了四五份,在手里掂了掂,最后减成一份。不能让她坐太久,免得让监看的人误会两人关系亲密。

但此刻让人家走,怕她和小外甥一样小孩子心性,多心多想。如果只给她一份报,他在一旁陪坐,没多会儿她必然觉得无趣,主动告辞。

何未在外间,先领悟到电话那头是他二姐。

再听,却更料定,他完全不像谢四小姐说的那么……纯良。

谢骛清拿着份报纸露面,两人乍一对视,她脸热起来。人果然不能做偷听的事,心虚得慌:“我想起来,有两位客人想换房间,他们这些人喜好不同,房间摆设都要换。还是要去看看,不然定不下心。”

她拿起餐布,认真把茶几上残留的水迹擦了:“帮我和你四姐姐解释。”

全程都是她说,谢骛清看着她说。等她全部说完,他把报纸搁到茶几上:“我会同她讲。”放完,一手斜插在长裤口袋里,一手替她开了门。

何未从他眼前过,抬眼欲告辞,见他低下头来瞧自己。

她想了想,说:“晚上有茂叔陪着我和莲房,不会打扰你。”

本想说你难得来天津,安心和朋友聚,但转念一想,这不是坐实了自己在外头听了全程。当然,她在外听,他必然知道,人家都没想着要避讳。

谢骛清不知怎地,被惹得笑了,那双眼睛直视于她,笑着、低声说:“好”。

谢骋如顾念弟弟的身体,急着将事办了。

谢骛清洗完热水澡,人便来了。他直接穿着白浴袍开门,见走廊灯光照着的一张格外漂亮的女孩子的脸,晓得“老同学”来了,于是问:“二姐派车送你来的?路上可遇到什么麻烦了。”

“没什么,”女孩子以方言,轻柔道,“就是来前喝了两口酒,怕要借住你这里一晚。”

他笑而不应,挪开身。

人进来,门落了锁。

朱红色窗帘早早被拉上,灯仅有一盏,被他挪到窗边,不至将人影照到窗帘上。无风吹、无影映的窗帘,静得让人心慌,仿佛两扇高耸的朱红大门,随时要被人撞开似的。

女医生打开手袋,有条不紊掏东西,毕竟临危受命,又是少将军受了伤,很快额上便出了汗。方才她以目诊病,他该在发烧。

谢骛清坐进棕红沙发里,身子陷在里头,靠在那,眼前的景象已经不大清楚了。他在低暗的黄光里,感觉一只手摸上自己额头,耳边有女人问,能不能看下伤口。

他拉开浴袍,给对方看。

天黑后,他烧没退过,怕被人发觉异样,晚上喝了不少的酒,但意识仍在。他冷静提醒这个因见到伤口而错愕的女医生:“进去换一件睡衣。”在里屋,早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