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苏世誉站在桌案后,淮南回报刚刚拟写好,他搁下了手中笔,神情淡然,似是等候已久,先一步开口道:“是我做的。”
楚明允生生止了步,隔了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呵地一声笑了,“我还什么都没问,你答得倒是干脆。”
苏世誉没有说话。
外面渐渐起了风声,沉默一瞬,楚明允忽然听不出情绪地出了声:“世誉,你就没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苏世誉垂下眼眸,极轻地叹了口气,“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比我更懂这句话。”
楚明允眉目骤然一冷,却笑了出声,“好,好个道不同,可你现在才跟我讲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不是太晚了点?那之前你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天算是什么,现在觉得后悔了,还是想干脆说之前全是假的吗?”
他正对上苏世誉看来的目光,不禁一顿,笑意从脸上隐去,紧蹙着眉极不能置信道:“……苏世誉?”
苏世誉想要避开视线,下巴却突然传来疼痛,檀香扑面,楚明允眨眼间已近至眼前,隔着桌案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苏世誉的手撑在案上及时稳住了身形,却任由他捏着没有挣脱,楚明允手上稍用了力,迫使他不得不抬头对上楚明允的眼。
四目相对,苏世誉极近地看进楚明允眼底,听到他冷冷道:“假的?”
“说着不在乎跟我纠缠了两三个月,一路上百般惯着我,为了我身上一点伤自己整夜不休息,就只是为了算计我?既然是演戏,那你何必要这么折腾自己,干脆趁我没意识时一把掐死我不就省心了,是想说入戏太深了,还是因为看着我围着你转的样子可笑,觉得挺有意思的?现在用完了就扔开,你把我当什么了?”
苏世誉撑在书案上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颤,缓缓收拢了手指。
“可我还是不明白,”楚明允压低身子在几乎与他呼吸交错的距离停下,声音压低而不由带出三分狠戾,“苏世誉,你就真有那么忠心,不惜连身体都能给我?”
苏世誉神情凝固了般,不起波澜,被掩盖在袍袖下的手却紧攥着,指尖深陷进掌心。
“怎么不说话?”楚明允瞧着他。
苏世誉闭了闭眼,竟淡淡笑了声,“我没什么要说的。”
楚明允定定看着他,眸色深沉,半晌无话。
毫无疑问,楚明允是带着火气来的,苏世誉这一棋虽未能伤及根本,却也是让楚党损失惨重,但从看到那封伪造的信件开始,他却分不出空去想这些得失,满心在意的只剩苏世誉的态度。
多年党争,不是一朝一夕间能扭转的,他自然明白,因此哪怕苏世誉当着他面写一折子把楚党全弹劾了,他也无话可说。可是既已有肌肤相亲,又何必再来背后握刀,阴谋算计?
随着苏世誉一句话语落音,这一腔恼火在这瞬息间凝成了冰,冰棱刺在心里生寒。
楚明允还不至于被感情冲昏头脑,忘了苏世誉和自己政见相悖,立场相对。近来的几起大案皆是冲着他们双方而来,他们不得不共同应对,因此才得以关系和缓,多了接触,等到杂人收拾利落了,朝堂上争夺的仍旧是楚苏两党。
他心里清楚,却不以为意,权势利益可以慢慢谋算,政见立场也未必是不能动摇改变的,只要苏世誉是喜欢他的,其他一切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易如反掌。
……可若这喜欢其实是假的呢?
楚明允看着他,钳制着他的手没有松,眼神却一点点安静下去,他放缓了语气,“朝堂,兵权,这些我全都可以不计较,我只问你一句话。”他顿了顿,慢慢道:“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