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隔壁书房去,回忆着过去原身的字迹,写了一封卫老夫人病重的信寄过去。又在末尾将宣京局势解释了一番,如此一来,只要卫衍稍微有脑子,就知道这次来宣京是要做什么了。
如果他不知道,就这脑子……秦芃觉得她还是早点弃暗投明,换一个靠山算了。
信写完后,走得是最快的渠道,飞鸽传书。
边境山高水远,哪怕是飞鸽传书,那也是要两天时间,这一来一往,秦芃本来觉得,等她收到回信的时候,大约应该是四天后。然而未曾想,隔天,秦芃就收到了卫衍的信件。
秦芃接到信的时候还有些诧异,同送信的秋素道:“这样快?”
“是呢。”秋素有些奇怪:“也不知道这鸽子是怎么飞,怎么就这么快?听收信的人说,以往送到南边的信,最快也要两天一夜呢……”
秦芃没说话,她直觉不对,迅速打开了信件。
果不其然就瞧见上面写了字:
——母亲安心养病,八日后到。
落款时间,竟然是三天前!
三天前秦芃尚在宫中,方才是宫变第三日,而卫衍已经收了信件,不仅让他回来,还告知了他卫老太君病重的事?!
是谁让他回来的?让他回来做什么?
秦芃捏着信件,脑中骤然闪过几日前春素说的话——
百汇族降了,南方边境如今安稳下来,七公子如果还握着那么多兵在边境待着,朝廷怕是不大开心的。所以七公子应该会回宣京了……
百汇族降了,宫中幼帝登基,一个只有威胁再无作用的将领……
秦芃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转头就道:“快给我拿纸笔来!”
秦芃一时被白芷问住了。
白芷这个人向来理智,从来不信怪力乱神。她是赵芃母亲侍女的女儿,白芷的母亲侍奉了赵芃母亲一辈子,生下她来,自幼就跟着赵芃。赵芃小时候怕鬼,白芷从来不怕,因为白芷坚信,所谓鬼神一说,都是祸乱人心的谎言。
所以秦芃此刻要是同白芷说,亲姐妹,我就是你死去多年的主子赵芃啊。
她毫不怀疑,白芷会给她上大刑严刑逼供。
于是她转过头去,抬手挽了头发,掩盖了方才那片刻的呆愣后,慢慢道:“我是谁?我是齐国的长公主,卫家的大夫人,摄政王秦书淮的劲敌,知道这些,白芷姑娘不久够了吗?”
“反正,”秦芃含笑瞧向白芷:“你的目标,不是杀了秦书淮吗?你我合作便可,至于其他事,何必细究。”
白芷没说话,她盯着面前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说话做事风格和赵芃太相似,让她心里有些下不去手。
作为赵芃手下最得力的人,白芷来齐国之前,早已将齐国各大人际关系都摸了个透彻,而她的资料中,这位四公主明显是一个……没什么杀伤力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一眼认出了她,还知道她的夫君夏侯颜。
白芷抿了抿唇,刀仍旧在秦芃脖颈上,冷声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我查过秦书淮。”秦芃立刻开口,撒谎都不需要草稿:“他身边所有人,包括他妻子身边所有人,我都查过。你作为秦书淮发妻身边最亲密的人,我自然知道。”
这话让白芷放松了几分,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想要动一个人,就要将是所有事查得清清楚楚。她的刀从秦芃脖颈上松开,驾马冲进林子,进了树林,马就不好跑了,如今白芷肩头受了伤,行动也有几分不便,秦芃看了一眼后面的追兵,立刻同白芷道:“把你衣服脱了给我,伤口扎紧一些别让血流出来,去树上躲好了别动!”
“你……”白芷愣了愣,秦芃抬手就去扒她衣服,两人一面换着外衣一面跑,秦芃知道她要说什么,迅速道:“等追兵走了你先跑出去藏着疗伤,找个时机去卫府,我在卫府等你。你要扳倒秦书淮,我帮你!”
说完,两人衣服差不多换完了,秦芃从白芷手里拿过刀来,就往身上划了个伤口。然后将刀塞回白芷手中,拢了拢头发,说了声:“回见。”,便掉头往深山里跑去。
白芷看着那人活蹦乱跳跑远还不忘扭着腰的身影,心情颇为微妙。然而想了想,她还是按照秦芃的意思,包紧了伤口上了树,然后静静等着后面的追兵。
追兵们寻着血迹很快追了上来,然后顺着草被踩断的方向追着过去。白芷在上面等了一会儿,便见到秦书淮带着人来了。
秦书淮和卫衍分成两路追人,卫衍去追马跑的那个方向,秦书淮则是一路追着正确方向过来。
为了给白芷充分逃跑时间,秦芃一路撒丫子往前跑,一面跑还一面不忘设置障碍,先往前跑,跑了折回来,在从树上荡过去往其他地方跑……
所有人都是寻着血迹和折断的草枝去追的,结果后来发现,总是追着追着,路就没了……
秦书淮上了一次当,便立刻明白了秦芃的把戏,同旁边人道:“分散去找。”
而后便自己带了三两个士兵就追着过去。
秦芃把人甩得远远的,而后跑得有些累了,便在树林边上的树上躺着,手里拿着一个果子,手枕在脑后,扔着果子休息。
她也没指望自己没被找到,要秦书淮找不到她,她才觉得奇怪。
是人做事情就会留下痕迹,秦书淮向来是个心细如发的,找到她也不过就是时间早晚。只是算一算时间,她觉得白芷应该也能跑了。
秦芃在树枝上等了一会儿,便听见树林中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声音。
那些声音很轻,应该是人在树林中快速穿梭的声音,只是这些声音太过轻细,如果不仔细听,就仿佛是什么动物一般。
这样的声音,往往是杀手暗卫这些极度需要掩藏的人,秦芃停住了扔果子的动作,屏住呼吸,在树上慢慢睁开眼睛。
这里已经是树林的边缘,不远处就是一片空旷的平地,平地尽头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秦芃将短剑放在手中,静静看着几道黑影来到脚下。
“埋伏!”
黑影中为首的人沙哑开口,十几道黑影立刻就引入草丛、或者跳上了树上,一动不动。
他们太过专注,倒没注意在树的更上方,有一个人隐在树枝中,懒洋洋瞧着他们。
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秦芃思索着,有些不明白,到底是来杀她,还是杀秦书淮?
她躺在树上,垂着袖子,静静看着下面的人。
那些人明显是专业训练过许久,趴下来后,居然就仿佛不存在了一般,动也不动,连呼吸都几乎隐藏了起来。
不一会儿,远处又传来了声音,秦芃抬眼一看。
哟,秦书淮。
秦书淮没有骑马,带着三个侍卫一路探索过来,侍卫们给他开着路,他双手拢在袖间,面色沉静,目光四处打量着。
趴在树上草堆里的人明显紧张起来,他们的呼吸几乎再也无法感知,所有人匍匐着,肌肉绷劲,抬手按在了自己的妖刀上。
秦芃含笑打量着两边人马,默不作声,秦书淮往前慢慢走来,眼见着就要走到那批人的埋伏圈时,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秦芃心里咯噔一下,就看见那人先是看着地面,随后慢慢抬起头来,目光落在秦芃藏身之处。
四目相对。
一个面色平静,波澜不惊。
一个手里捏着个果子,艳丽的脸上带了呆愣,看上去颇为可爱。
秦书淮张口,就两个字:“下来。”
秦芃回过神来,微微一笑,秦书淮皱起眉头,直觉那人的笑容有些怪异,便就是此刻,冷刀骤然而至!十几个人从暗处猛地冲了出来。
秦书淮眼神骤然冷下,秦芃躺在树枝上,抬手咬了一口果子,哼笑,用唇形一字一字道:“不、下、来。”
旁边侍卫和那些杀手纠缠起来,秦书淮双手拢在袖中,不动如山,见秦芃的口型,他二话不说,抬手一把抓住旁边人的手腕,一击一点,就卸下了对方手中长刀,反手横刀划过对方的脖颈。
鲜血四溅,温热的血落在秦书淮脸上,秦书淮手提长刀,面上带血,书生气质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反而带了身后是尸山血海的修罗气息。
秦芃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慌。
他好像……生气了??
“如果我知道他带着五千兵马在皇城里待着,打死我都不来!我又不是傻……”
秦芃闭着眼,如今秦书淮大概是不敢动的。但是他的兵一日不离开宣京,那卫衍一日就不能露面,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
想了想后,秦芃道:“你就先藏在这屋里别露面,躲着吧。”
按照秦书淮的本事,卫府大概也是有秦书淮的暗桩的,如今既然要藏卫衍,自然是要藏个彻底。卫衍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要不我去奶奶房间……”
“她老人家病着,”秦芃斜眼瞟了他一眼,淡道:“进来了就别乱跑,就这样吧,我让人打水来给你洗澡。”
“行。”
卫衍点点头,秦芃起身去,见他还跪着,挑眉道:“还跪着做什么?赶紧躲起来!”
“好嘞!”
卫衍立刻挑起来,往隔间里一躲,就藏了进去,秦芃让春素秋素打了水来,两人有些疑惑道:“主子不是刚洗过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