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红很快把那个叫“芸芸”的姑娘带了过来,这时候柳玉茹已经哭完了。
她在印红来之前,用水清洗过自己的脸,面上镇定平静,若不是那双有些泛红泛着水汽的脸,根本看不出她哭过。
来得姑娘身段苗条,长得清丽温婉,往那里一站,看上去便似弱柳迎风,让人十分疼惜。柳玉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随后道:“芸芸,你母亲可好些了?”
听得柳玉茹问话,芸芸忙道:“谢过大小姐帮携,我母亲好多了。”
“芸芸,”柳玉茹叹了口气,“今日叫你过来,便是想问问你,我不久就将出嫁,日后在柳府,你可能帮扶我母亲一二?”
芸芸愣了愣,柳玉茹忙道:“我只是问问你,你若愿意,那就留下,你不愿意,也不用勉强。”
芸芸听明白了柳玉茹的意思,她笑起来:“小姐说笑了,奴婢家贫,又生成这模样,寻常人家去不得,大户人家进去,要么当着歌姬,要么就是陪床,能成为大夫人开脸的妾室便是福分,又怎会不愿意?”
“我是怕委屈了你。”柳玉茹迟疑着道,“你毕竟这个年纪……”
“小姐,”芸芸叹了口气,“奴想得明白。其实能荣华富贵过一辈子,奴觉得没什么不好。况且大小姐对芸芸恩同再造,芸芸心中愧疚,能帮着小姐照顾夫人,芸芸也觉得高兴。”
得了这句话,柳玉茹终于放下心来,她拍了拍芸芸的手,和芸芸吩咐了两句后,便让人给芸芸洗漱,换上了衣服,去了苏婉的房里。
苏婉还在房中熟睡,她本就病弱,大半时间都觉得困顿虚弱,一日之中常在睡着。柳玉茹不敢打扰,侯了一会儿后,苏婉慢慢醒来,柳玉茹忙上前去,服侍着苏婉起身。苏婉用茶净口,被柳玉茹扶着到了饭桌前,柔声道:“今日我听外面十分热闹,是不是叶家来下聘了?”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僵了,苏婉未曾觉得有异,拿了筷子,同柳玉茹继续道:“叶家来下完聘,这事儿也就算定下大半,叶公子我特意让人去打听过,是个好儿郎,日后你嫁了他,我也就不担心了。”
“母亲……”柳玉茹犹豫着开口,苏婉回过头来,看着柳玉茹,有些疑惑:“嗯?”
“不是叶家。”柳玉茹终于出声,苏婉微微一愣,眼中带着不解。
柳玉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苏婉,认真道:“来下聘的,不是叶家,是顾家。”
苏婉面露惊色,她握着筷子,忙出声道:“哪个顾家?”
“顾九思。”柳玉茹几乎是咬出了这个名字,苏婉整个人都呆了。
“顾九思……”她猛地反应过来,“就是那个整日赌钱斗殴、不思进取、仗着家里为非作歹的顾九思?!”
全场没有人说话,柳玉茹低垂下眉眼,苏婉喘息起来,柳玉茹见苏婉情况不好,忙去扶她,然而在触碰到苏婉那一瞬间,苏婉却是猛地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印红惊叫起来,柳玉茹忙让人去唤大夫,硬扶着苏婉在床上躺下,苏婉挣扎着要起身,一向柔和的面容上带了愤怒:“我要去找你父亲……我要去找他!他这是连最后一点廉耻都不要了……这门亲事不能定,不能定!”
“母亲!”柳玉茹一把按住苏婉,大吼出声,“没用了!”
苏婉整个人呆住了,柳玉茹红了眼,她低声道:“聘礼已经下了,哪个正儿八经的好人家,都不可能娶一个退过婚的女子。母亲,”柳玉茹沙哑出声,“我没得选了。”
苏婉没说话,她呆呆看着床顶,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绝望来。
“玉茹……”好久后,她沙哑出声,“是我没用啊。”
生不出一个儿子,时时刻刻都惊怕丈夫休了她,若她被休了,那就是苏家的奇耻大辱,她除了一条白绫挂在横梁上,没得半点选择。
她这一辈子活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就想给柳玉茹能有个好出路。谁知道走到最后,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知道柳玉茹为了嫁入叶家付出了多少努力,而这么多年的付出,就因为顾家白花花的银子,被她父亲亲手葬送。
她恨啊。
苏婉捏紧了拳头,她恨不得拉着柳宣、张月儿、这柳家上下一起去死。可她又不能,若她真的做下什么,柳玉茹的名声怎么办?顾九思或许都不会娶柳玉茹了,那她这女儿的一辈子,还要不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