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过后,恒浚内部对小舒总的议论似乎渐渐少了下来。
恒浚年前最大的项目单子终于拍案定板,签约仪式就在一个星期后。
舒清因这段时间忙得手不离桌脚不沾地,原本打算近期换酒店住的计划也只能暂时搁浅。
她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直接把床搬到办公室来,除了工作别的一概靠边站。
徐茜叶来找她的时候,她正趴在办公桌上补觉。
“哎,因因,舒清因,醒醒,你姐我来找你玩儿了。”她敲了敲桌子,又叫了几声,趴在桌上的女人毫无动静。
张助理正好端了两杯咖啡进来,徐茜叶指着舒清因问他:“你们舒总真的只是睡着了吗?”
“额,舒总最近太累了,要不您先等等,让她睡会儿?”
徐茜叶叹气,走到张助理身边随便从盘子是拿了杯咖啡,刚抿了一口就苦得差点吐出来,“这咖啡怎么一点糖都没放啊。”
张助理有些无奈,“您喝的这杯是舒总的。”
“她喝这么苦的?”徐茜叶并不相信:“她比我还喜欢吃甜的东西,这黑咖啡她喝得下去?”
“舒总加班的时候就喜欢喝黑咖啡,她说糖放多了容易困。”
徐茜叶神色复杂,“她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拼命三娘了。”
张助理把前不久在年会上发生过的事儿给徐茜叶大致讲了遍,徐茜叶沉吟良久,最后恍然大悟,“所以她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大于光环,连甜食都戒了?”
张助理点头,“嗯。”
“光环大有什么不好吗?多少人求这束光环求都求不来呢,做人就是要及时享乐,你看我,这辈子也不缺钱花,还费那个力气去工作什么啊。”
张助理听着这话觉得别扭,一个无产阶级被从小泡蜜罐里长大的千金小姐灌输这种思想着实不是什么好事,徐茜叶这番及时享乐的理论,他听听就好,顺便附和两下就完事了。
该努力工作还是要努力工作。
张助理左耳朵听进去,右耳朵又倒出来,送完咖啡就回自己工作岗位上继续写年终报告去了。
徐茜叶又喝了口另外加了糖的那杯咖啡,嘴里的苦味总算被冲淡了一些。
趴在桌上的人动了动,她以为舒清因醒了,立马起身绕到她那边观察她。
结果她只是动了动脑袋,又侧着头,趴在胳膊上睡过去了。
徐茜叶叹气,想要捏她的鼻子把她叫醒,手指刚要摸上她的鼻头,动作又顿住了。
她今天化妆了吗?
如果没化,这不符合她的作风,如果化了,为什么有两道黑眼圈这么大喇喇的立于眼下,连粉底都遮不掉。
看她眉头微皱,也知道她这个觉睡得也不怎么舒服。
徐茜叶这才发现,她看着比之前憔悴了不少,连妆都遮不住她这满脸的疲倦。
明明姑父在世的时候,她跟自己一样,每天的生活就是逛街娱乐,最大的烦恼就是明天穿什么。
徐茜叶交过不少朋友,不是经济上有差距,就是三观有分歧,虽然平时聚会的时候,狐朋狗友能坐上几桌,但真正能够让她无所顾忌的,始终只有舒清因这么一个。
现在就连舒清因都投身事业,她们俩都不知道有多久没出门逛过街了。
“你看看你,头发都分叉了,”徐茜叶踮脚,顺势坐在桌上,弯下腰捻起她一缕发丝,语气有些心疼,“头发都没营养了,还天天喝咖啡。”
她轻手轻脚的从包里掏出一把梳子,替她梳头发。
舒清因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醒过来的。
木梳梳过头发细细沙沙的声音,以及帮她梳头的人温柔又小心的动作,舒服得头皮发麻。
真实版的as?r比隔着屏幕的要舒服一百倍,舒清因明明醒了,却也因为舍不得这种感觉,一直闭着眼装睡。
她小时候睡不着,就会求着徐茜叶替她梳头。
所以舒清因总是留着长发,铺在枕上,徐茜叶再慢慢替她梳过每一寸发梢。
舒清因忍不住扬起唇角,又想起了小时候美好的回忆。
“醒了?”徐茜叶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声音无奈:“知道我在这儿干坐着等你多久了吗?”
舒清因闭着眼将头靠在徐茜叶大腿上,扬开手臂抱住了她的腰。
“姐,好舒服。”
徐茜叶被她搞得有点痒,扭着身体躲她:“诶,别碰我,我怕痒。”
舒清因又赖了半分多钟,终于睁开眼坐了起来。
徐茜叶仍然坐在她的办公桌上,翘着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段时间没好好睡过觉吧?”
舒清因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有睡觉,只是时间压缩了点。”
徐茜叶叹气,“我也不是说你努力工作不好,只是你好歹也要留出点时间照顾好你自己吧,这么大的项目就你一个老总在这儿天天盯着?我姑姑和晋叔叔呢?”
“他们说这是个锻炼我的好机会,所以这个项目他们一概不过问。”
“太狠心了,真的太狠心了,”徐茜叶同情的看着她,“独生子女的悲哀啊。”
“这叫响应国家计划生育号召,你以为谁都跟你家似的。”舒清因撇嘴。
徐茜叶满不在乎,“响应了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开放二胎了,难道你以后只生一个?”
“我现在哪儿有空想生孩子,”舒清因随手拿起几份文件,“生文件还差不多。”
“那要不你让姑姑再给你生个弟弟?”
“让她生个跟舒氏没半毛钱关系的继承人出来跟我争家产是吗?”
徐茜叶小声说:“我就说说嘛,又没有冒犯姑父的意思,你别这么敏感。”
“我没怪你,你不懂我这感觉,”舒清因叹了口气,撑着下巴喃喃道,“我爸毕竟也过世这么久了,我妈她一直一个人,我要还像早几年那样坚决反对她给我找后爸,那我也太没良心了。”
“所以呢?你这是松口了?”
“其实我也从来没明确说过不许我妈再找一个,但我就是觉得,不会有人比我爸更爱我妈了,她就算替我找了后爸,那个人也代替不了我爸在我心里的位置。”
徐茜叶懂了。
其实就是舒清因心里一直给他爸留着位置,所以对这事儿的态度一直不算开朗。
做女儿的这么想,做母亲的未必也不是这么想的。
其实姑父过世没多久后,徐家这边就主张再替徐琳女士安排一桩联姻,徐琳女士没松口而已。
姑姑还是很想念姑父。
徐茜叶和姑父接触不多,只是小时候每次到舒家来找因因玩的时候才有机会跟他说话。
印象里,因因性格比较像姑姑,有时候会急躁,但姑父却好像总是温润如水,做什么都有条不紊的样子。
她还记得有次去舒家玩,原本在书房看书的姑父走出来,叫住了她。
小茜叶有些紧张,以为姑父是要和姑姑一样,想叫她们做功课。
她乖乖叫了声姑父好。
儒雅的男人在她身边蹲下,语气温和,茜叶,帮姑父一个忙好吗?
小茜叶不解,什么事啊?
我惹因因生气了,我给她买了糖想跟她赔罪,但她连看都不看一眼,你能不能帮我把糖拿到因因房间去跟她一起吃,就说这是你带来的。
这个忙可太简单了,小茜叶拍着胸脯答应了。
男人笑着说,谢谢茜叶。
小茜叶捧着糖果盒,跟小清因说这是她带过来的。
小清因粉唇微嘟,叶叶你骗我,这是爸爸给我买的。
小茜叶心想不好,被揭穿了。
小清因从椅子上跳下来,接过她手里的糖果盒,不过算啦,我已经不生爸爸的气了。
姐妹俩各自挑了自己最喜欢的口味送进嘴里。
等小茜叶准备回家了,姑父问她糖果好吃吗。
她说好吃,又诚实的说其实这个忙她并没有帮上,因因一开始就知道这糖果是姑父送的。
姑父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幸好茜叶来了,因因才肯原谅我。
徐茜叶再也没遇见过比姑父更温柔的男人。
所以不怪姑姑和因因到现在也对姑父难以忘怀,换她,她未必也能轻易从回忆里走出来。
“好了,我理解你,不说这个了,我今天过来找你是想约你出去逛个街,放松放松心情,”徐茜叶回过神,冲她比了个勾引的手势,“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