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屿宁安静地看她捶腿,忽地问:“还怕吗?”
“不怕,有你牵着我还怕什么啊,”雪竹盯着自己的溜冰鞋对他道谢,“谢谢哥哥。”
没有听到他的“不用谢”,反倒听到他跟着她说了声谢谢。
雪竹以为自己听错,茫然张嘴:“啊?”
孟屿宁以为这里太吵她听不见,于是倾下身凑到她耳边,扬高了音说:“刚刚在酒店。”
顶撞长辈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雪竹挺不好意思:“啊?你听到了啊?”
孟屿宁轻笑,对她做出示范,用指头堵住塞住耳朵:“如果不想让我听到,下次记得这样用塞住我的耳朵。”
之前雪竹也说过同样的话。
光捂住耳朵是没有用的。
或许并不是真的不想让对方听见,其实听没听见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绝不会说让对方不高兴的话。
雪竹突然傻笑起来。
思想品德老师在课堂上说过,当受到别人帮助时,要说谢谢。雪竹对谢谢俩字熟稔于心,可却不太习惯听别人对自己说谢谢,尤其是关系亲密如爸爸妈妈,再如孟屿宁。
因为为他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啊,被说谢谢挺让人难为情的。
“悖”她故作成熟的咳嗽两声,“嗯不用谢啦。”
小女生这挤眉弄眼并不自然的老成模样逗笑了眼前的人。
两双清澈的眸子在空气中安静对视几秒,并不是在比谁先眨眼,只是雪竹这这一刻仿佛忘了该如何眨眼,等她回过神来后,才缓缓地,眼眸水遮雾绕般躲开他的眼睛。
“我还想溜一小会儿。”雪竹突然站起身。
孟屿宁:“好。”说完也要站起来。
她却说:“让我自己溜吧,你休息下。”
“好吧,就在这附近溜,”孟屿宁点头,“别溜太远。”
“嗯。”
雪竹能够感受到孟屿宁投射在她背后的视线。
她想好好表现,只可惜手脚跟不上脑子的指令,马前失蹄,再次跌在地上。
孟屿宁刚起身想去扶她,却看见她像只企鹅般笨拙地爬起来,囫囵拍拍腿上的灰尘,很快继续向他的反方向溜远。
不知她为何突然变得这么笨手笨脚,一点也不像平常机灵学什么都快的她。
孟屿宁忍不住笑出声。
溜冰场内光线透不进来,让人分不清黑夜白天,还以为时间过得很慢。
因为伤了腰而只能坐在椅子上秀的贺筝月无聊得紧,只好拿手机出来上网,看时间才发现到已经快六点了。
还肩负着带弟弟妹妹的重任,顾不上其他的,贺筝月扶着腰满场找人,终于找到了角落里还在练习溜冰的雪竹和在后跟着她的孟屿宁。
“小竹宁宁,六点了,走了回家了。”
小竹正兴头上,一听要回家立刻失落地惊叹:“这么快就到六点了?”
“是啊,回家了。”
好在现在是夏天,傍晚六点的天空仍然明亮。
一行人坐公交车回家,贺筝月和男朋友坐前面,其他人坐在最后排。
孟屿宁最先在靠近车窗的位置上坐下,雪竹踌躇两步,钟子涵先行坐上了他身边唯一的位置,又对雪竹招手:“还不过来坐?”
雪竹哦了声,在钟子涵身边坐下。
或许是都玩累了,三个人谁也没说话,孟屿宁扶着下巴盯着窗外发呆,钟子涵靠着椅背打了好几个哈欠,哈欠声传染给雪竹,她渐渐有了困意。
路上公交车颠簸异常,上上下下的行人不少,车窗外的光线随着时间渐渐湮落至昏暗。
还有两个站就到家了,贺筝月转过头:“准备下车了啊,”看清后面后突然咦了声,“这么吵小竹都能睡得着?”
雪竹枕在钟子涵膝上,唇张着,睡得正香。
钟子涵嗯了声:“玩了一下午估计累了。”
公交车到站,他的腿酸得不行,轻轻拍了拍雪竹的脑门:“小竹,到家了。”
雪竹睁开困倦的眼睛,软着骨头跟着下了车。
公交车缓缓驶离站台,留下一滩尾气,雪竹被呛得咳了几声,街道对面渐渐亮起的led灯有些刺眼,仍是没有赶走她的瞌睡虫,慢吞吞地走在背后。
她走得实在太慢,贺筝月不得不停下等她,看她的样子恨不得直接睡在大街上,有些哭笑不得:“就这么困吗?”
看了眼因为腿酸还没缓过劲的子涵,又看了眼男朋友。
易正鹏和小竹还是第一次见面,让他背着小竹,估计小竹自己都不自在。
“宁宁,要不你背小竹吧?让她在你背上睡一下,不然我还真怕她就直接倒在这里了。”
雪竹瞬间清醒。
但下一秒孟屿宁在自己面前蹲下身子让她上来,她又赶紧眯起眼作出困顿的样子。
畏畏缩缩攀上他的背,孟屿宁发力起来时,雪竹心虚地问他:“重不重?”
“不重,”他笑笑,“睡吧。”
雪竹虽然不困,但做戏要做全套,所以她还是闭上了眼。
孟屿宁一步步走得极稳,后背宽厚,颈肩皙白削瘦,线条流畅有力,她用脸颊贴着他的背,安心且依恋。
闭上眼也并没有影响雪竹除视线外的其他感官,从公交车站到小区门口这短短不过一里的路程中,她闻到了街边臭豆腐摊的臭味,和烤面筋与麻辣烫混杂的香味,听到了小摊老板们为招揽生意放出录好的喇叭扩音器声,感觉到了四周浓浓的烟火气。
走完这条热闹的街道,又转入树荫茂密的小路,周遭突然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