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番外(三)

现在没有人追究事情发生的缘由,可是方成淑却满心煎熬着,抬头便迎上了夏天恨毒的目光,她如坐针毡,只能起身离开,去小花园里透气。

任翔是在晚上清醒过来,本能地动了动手指,麻痹的药效过去以后,他感到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疼痛,痛得他额头都冒汗了。

不过一睁眼就看见夏天那张满心担忧的脸庞,任翔还是强打起精神对她道:“乖乖,我没事啊,一点都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夏天调子里带了哭腔,眼周红红的,攥着他另一只手:“肯定疼死了。”

十指连心啊,断了一根指头,能不疼么。

任翔无奈地笑笑,伸手摸她的额头:“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他一说这话,夏天跟着就要抹眼泪:“我妈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任翔看着屋子里一大群人,原修,顾折风,李银赫,阿横还有自己的父母亲友,他立刻按了按夏天的掌心肉,示意她别提这茬。

“我真就是一不小心...”任翔勉强地笑着:“我一边泡热水澡一边切苹果来着,结果手滑了...”

“翔崽你真是要吓死妈妈啊。”母亲坐到他身边,拿起苹果给他削,嗔怪埋怨:“你还是小孩子吗,削苹果居然能把手指头给削掉,真是一点也不让人放心。”

当然在场的人,除了被蒙在鼓里的母亲以外,没有人相信任翔真的只是因为削苹果手滑弄断了自己的左手小指头,就连父亲任峰都不相信。

从小拿枪练刀在营地摸爬滚打的男人,会被刀削掉手指头?别开玩笑了。

而关于自家小孩恋爱上遇到的问题,任峰其实早有耳闻,他一直没有出面解决,是因为相信自家儿子,如果连谈恋爱这种小事都需要家人帮忙,恐怕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出息,更何况那野小子以前的确太混账,应该是要吃点苦头,涨涨教训。

但是今天闹这一出,让任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尤其是见到妻子那伤心难过的模样,他就没有办法再沉默着,不闻不问。

于是再出事后的第三天,任峰去了一趟盛夏集团,与集团的副总裁方成淑女士——他未来的亲家,见了面。

这次方成淑可不敢摆什么架子把人拒之门外,一来她得罪不起面前的这位重量级人物,二来,她的的确确有愧于任翔那小孩。

“您请坐吧。”方成淑招呼助理给任峰泡了雨前龙井。

任峰大大方方地坐下来,身边的两位站姿笔挺的跟班退出了门外,同时拉上了办公室门。

绕是方成淑这辈子也算见过大世面,接触过不少高层和有地位的人士,但面前这男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场,还是让她心怯怯的。

可能真是于心有愧吧。

“任先生,令郎的事,我感到万分抱歉,是我有欠考虑,手术和后续治疗的费用,我会全部承担。”

虽然那天她一时冲动对任翔说出的话,任翔对谁都没有讲过,但是方成淑还是向任峰坦白了事情的真相。

任峰却摆了摆手,说道:“犬子已经是成年人,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方总无须自责,这小子过去太浑,干下不少混账事,吃点苦头应该的。”

方成淑微微一惊,她原本以为任峰过来是要找她讨个说法,毕竟任翔手指头让她一句话给说没就没了,虽然发现及时好歹接续了上去,有惊无险,但是这件事是她的错,她都准备好了要拿出巨额的赔偿,却不曾想任峰简简单单一句话,居然不计较了。

“任先生,您这次过来...”

“我这次过来,是要腆着我这张老脸,来为犬子说情。”任峰虽是如此说,不过端的还是高姿态和领导范儿。

“方总听过《孔雀东南飞》吧,年轻人,两情相悦,当家长的如果干涉太多,恐怕适得其反,譬如这次事故,今天是我儿子,明天说不定就轮到你家闺女了,还望方总能三思为之。”

方成淑往后退了退,手不禁握紧了袖角,她站直了身体,不卑不亢道:“任先生,我们家不过是小本薄利的商人家庭,实在高攀不上贵府,这件事希望任先生不要再说了。”

任峰淡淡笑了笑:“没什么攀不攀得上,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年轻人自由恋爱,不讲门第。”

“自由恋爱不假,但是自由过了头,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情。”方成淑看着任峰,意有所指。

任峰当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他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对儿子疏于管教,让他任性妄为,但是今次教训,方总应该也能看到犬子的拳拳悔过之心。”

这种血淋淋的悔过,可真是把方成淑给吓得不轻啊。

“我女儿马上就要出国念书了...”

“这个不急...”任峰笑了笑:“犬子也要继续打比赛,年轻人嘛,当然应该以学业事业为重,我今次来找方总的目的,也是希望方总不要再为难两个孩子。这几天我在医院,也能看出令爱是对犬子的心意,年轻人最难得便是一片真心,只要两个孩子能往好的方面发展,方总又何必棒打鸳鸯。”

今天下午,方成淑经历了这辈子最艰难的一次谈判。

方成淑将任峰送出门,任峰摆摆手:“方总留步。”

门外两个身形笔直的跟班迅速跟上任峰,几人离开。

方成淑目送他离开,倚在门边,重重松了一口气,这位老亲家的气场还真是很强大啊。

等等...呸,什么老亲家。

任翔住院小半月,夏天每天都往医院跑,方成淑于心有愧,没有再阻拦她,只让她把英语书也带上。

夏天不在的时候,顾折风和李银赫来医院看望任翔,顾折风低声问他:“讲真的,这招苦肉计用得真绝,壮士断腕啊,你丈母娘可是吓坏了,那一整晚脚都在抖,站都站不稳,还得人扶着。”

“这可不是苦肉计,是真心诚意。”任翔看了看门外,低声说道:“本来是要割下面,不过老子实在下不去手,他妈这一刀下去...”他哆嗦了一下子:“我夏天一辈子幸福就毁了,还是手指头吧,总得弄下来点什么,给我丈母娘表表决心。”

“你对自己真够狠的,这把老子服你了。”李银赫拍了拍任翔的肩膀:“一根小指也够呛,疼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