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寇响垂下眸子,见她纤细的手腕被他勒出了红色的痕迹。他立刻松了些许力道,想轻抚那道痕迹又觉得过于猥琐。
如果是男人,他宁可揍他一顿,好好发泄自己身体里那股子莫名其妙的躁动。
可偏生她又是个姑娘,弱质纤纤,稍微用点力气她变回被他捏碎似的。
寇响心里横突乱撞的牵挂和关心不知该怎么发泄,只能暴躁地低吼一声。
杨吱吓得连着后退了两步,她知道寇响脾气不好,却也没想到会坏成这个样子。
这件事最应该生气的人,不应该是她吗。
“寇响”
“为什么要那样说?”
她立刻噤声。
寇响漆黑的眼眸紧扣她:“为什么要帮我隐瞒,还说什么帮我写作业是因为喜欢我,你不怕被学校那些无聊的家伙嚼烂舌根?”
“因为”
“名声都比不上钱重要?”
杨吱的心里有一根弦,突然崩断。
她艰难地呼吸着,缓了很久,才说:“是,比不上。”
当你真的尝试过贫穷之后,你会知道,贫穷是所有世间所有罪恶的病原体。
“我需要这份工作。”她声音有些沙哑:“我很缺钱,也需要有地方住”
她终于坦诚。
这是寇响第一次,带有某种目的性的目光,去审视她。
她身上的衣服很旧了,牛仔裤也早已经洗得发白了,一双白色运动鞋虽然擦得干净,但仍旧难掩长年累月的磨损,她土里土气经常被女生嘲笑。
但她乖巧懂事的模样,她琢磨坏心思时狡黠的神情,还有她微笑时候的云淡风轻,虚怀若谷
她所有的所有,都让他一开始就忽略了她的寒酸,只看到她的美好。
寇响不是那种会因为穿着就对别人妄下判定的人,所以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她的生活也许真的很艰难。
当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杨吱宁愿忍受自己古怪的脾气,而坚持要住在他的家里,当他的家庭老师。
不是所有人都天生都会对你百般耐心,关切备至。这个世界上真心没有几颗,你不能奢求别人将你奉若珍宝,哪怕是自己的父母。
她只是为了钱。
寇响的心渐渐有些荒凉。
“你有没有想过,说了那样的话,以后在学校会有多难?”他抬眸望向她,第一次这样正经又严肃地问她什么。
杨吱却收敛着目光,望着侧边别处。
“知道。”
说了喜欢他的话,还“做”那样的事,她会沦为全校学生常年累月的笑柄谈资,会被人戳破脊梁骨,还会成为大多数女生的“敌人”。
她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杨吱随意地笑了笑:“人家爱说什么就说好了,我又不会掉一块肉。”
比起某些更加难以忍受的事情,这不算什么,而且人的记忆力是很短暂的,也许明天出现一件更加惊爆的事情,别人轻而易举便会遗忘她今天的窘迫,她早有经验了。
寇响听出她调子里的某种自嘲和无奈的意味,心里更加不好受。
“你就那么想住在我家里?”他淡淡睨着她,调子扬了扬,问道:“真的没地方去了?”
杨吱紧抿着唇,半晌,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那天下午,杨吱心里难受极了,母亲曾经说过,只要勤恳学习努力工作,人就可以有尊严地活着。
可是现在她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钱不一定会有尊严,但是没有钱是绝对不会有尊严。
她对他说,我需要钱,也需要有地方住,但是还有一句话,她终于说出了口——
我还需要你多护着我一些。
这世界,荆棘横生,她宛如一丛柔软的蒲苇,却始终需要依傍更坚硬的枝干而生。
当杨吱拖着疲倦又艰难的步履重新回到教室的时候,寇响早已经离开了,同学们见杨吱回来,议论的声音立刻低了八度,现在他们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
杨吱坐回到自己的位置,林露白立刻凑了过来,附耳对杨吱说道:“寇响刚刚去办公室‘自首’了,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杨吱猛地站起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