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夜中迷航守望的灯塔

千万次柔情 春风榴火 13972 字 2022-08-24

第六章黑夜中迷航守望的灯塔

十一月末,《雷雨》的演员表终于确定了下来,话剧团的演员表张贴在传媒艺术学院的公告栏前,谢柔一排数下来:

周朴园——王安祈

鲁侍萍——李悦嘉

周萍——谢定柔

蘩漪——乔西晨

鲁大海——钱黎

等等!谢柔重新数上去,演蘩漪的居然是乔西晨!乔西晨不是蘩漪的替补演员吗,怎么现在在正式的演员表里?

她会成为蘩漪的正式表演者!那阿春呢?

谢柔将演员表整个儿仔仔细细地浏览了一遍,还是没有看到胡阿春的名字。

第五教学楼,谢柔背着包匆匆往前冲,没看路,直直撞进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里,熟悉的薄荷味扑鼻而来。

谢柔抬头,看到正拿着书,穿着灰毛衣从教室里出来的韩定阳,他手里还拎着包牛奶。

韩定阳扶住谢柔的身子,稳住她,柔声问:“胡冲乱撞干什么?”

“阿定,你上课吗?”

“刚下课。”

韩定阳扬了扬手里的书,又问她,“你要迟到了吗?”

“不是,我去找阿春,她有选修课。”

谢柔气喘吁吁地说,“我去了啊。”

“急什么。”

他把牛奶递到谢柔面前,“喝点牛奶,慢点喝啊。”

谢柔正好有点渴,也不嫌弃,就着被韩定阳咬过的牛奶吸管喝了一大口。

周围女生躁动了,尤其是韩定阳班上的女孩,几时看到他对谁这么好过,连牛奶都可以一起喝!

她们看谢柔的眼神变化了,然而谢柔浑然不觉,只顾跟韩定阳解释:“就是……我们报名去参演《雷雨》的话剧,可是我刚刚发现,她的角色被替补演员顶掉了,所以要去问问是什么情况。”

“你要演《雷雨》?”

韩定阳只抓跟她有关的重点,“你演谁?

嗯……别说,我猜一下,不会是鲁大海吧?”

“喂!”

谢柔作势要打他,韩定阳笑着躲开:“我猜你不会演女性角色。”

还真是了解她啊!

“其实差不多,我演大少爷周萍。”

韩定阳喝了口牛奶,想了想,说:“挺适合你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性格。”

“哪有优柔寡断啊!”

谢柔不服,“你别乱说。”

这时候上课铃声响起来,谢柔要赶紧去找阿春,于是匆匆告别了韩定阳。

“你表演的时候,我会过来看!”

韩定阳冲她的背影喊道。

谢柔回身跟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进了选修课教室,谢柔一眼就看到坐在最后排的阿春。

谢柔走上前,握住阿春的手,表情很严肃:“我来找你,说正事的。”

“怎么了?”

谢柔将那份打印下来的演员表递到阿春面前,阿春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拿笔在自己的书上勾画笔记,喃喃道:“这个,元旦的时候我可能会有点事,所以就把角色让给乔西晨了。”

“你有什么事?”

“到时候可能有个走秀节目,我要去参加。”

阿春说,“是偶然的机会啦,在街上遇到一个什么公司的经纪人,说我气质很好,让我去试试啦。”

谢柔怀疑地看着阿春:“真的吗?”

之所以不相信,是因为阿春对蘩漪这个角色相当喜欢,每次都是她主动找自己排戏,全心全意地要演好这个角色,大半夜了都还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背台词。

听她这样轻描淡写地说要放弃这次机会,去走什么劳什子秀,谢柔有些怀疑。

“真的是你自愿放弃?”

她问她,“是不是乔西晨对你说了什么?”

谢柔知道,乔西晨家里挺有背景的。

她看到演员表的第一反应,就是乔西晨威胁了阿春,所以才这么急匆匆地跑过来询问阿春。

“你想到哪里去了!”

阿春说,“又不是演宫斗剧,哪有这么多套路?”

谢柔不这么想,他们传媒艺术学院的同学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要么家里有钱有势,要么就是有颜值有靠山,要么会做人,跟辅导员关系好。

听学姐说,每年的评优、评先、评奖学金,明里暗里的操作都是不可说的。

阿春在b城没有靠山,谢柔就要当她的靠山。

“要是乔西晨威胁你,让你放弃这个角色,你一定告诉我,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谢柔气呼呼地说,“不就是拼爹吗?

她要搞东搞西,我们奉陪到底,谁怕谁!”

阿春笑了:“得了,柔柔,你就别坑你九泉下的父亲大人了。”

“我还有我哥呢。”

谢柔理直气壮地说,“再不济,我还有阿定呢。”

皇城根儿,红墙大院里出来的小子,做事说话,势必有三分底气。

阿春板着脸教训谢柔:“越说越离谱了啊,咱根正苗红,不搞这些歪门邪道。”

“那就凭实力说话。

乔西晨的演技远比不上你,她凭什么演蘩漪!”

阿春抿了抿嘴,心里的不甘一闪而过。

不甘心又能怎样?

两天后的晚自修,阿春不想听谢柔在自己耳边碎碎念这件事,所以很晚才离开自修室。

她拖着疲惫的步子去了卫生间,站在面盆边,用水润湿了自己红扑扑的脸颊。

就在这时候,她从镜子里看到乔西晨从隔间出来。

两个人的目光透过镜子,电光石火般撞击在一起。

“看好你的好朋友,别让她再来找我了。

你知道我嘴巴又没把门儿的,一激动说漏嘴了,可就尴尬咯。”

乔西晨打开水龙头,洗了手,整理自己的仪容。

阿春沉声说:“你答应过我的。”

“我是答应过你,只要你把蘩漪的角色让给我,我就不告诉谢柔你骗她的事。”

乔西晨拿出口红给自己补妆,“可是你知道那家伙多讨厌,整天缠着我,逼问我,我都要被她烦死了!”

阿春说:“我会跟她好好聊聊。”

乔西晨说:“你最好这样。

别看现在她对你好,要是知道你对韩定阳的那些小心思,我还真是挺好奇,她会继续跟你做朋友,还是恶心讨厌你呢?”

阿春紧紧攥着化妆包的手抖个没完,她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平静,不至于失态:“我对韩定阳没有……”

她突然顿了顿,话锋一转,却说:“你要是敢说的话……”

“你要怎样?”

乔西晨才不怕她威胁,她一个乡下来的,不就是脸蛋好看,还能翻什么浪花?

“我和韩定阳只是好朋友,你要是敢胡说八道……”阿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会和你同归于尽。”

大礼堂,谢柔跟乔西晨正在排练对手戏。

“不,你不要这样说话……你过来,你……你怕什么?”

“哦,我不要你这样笑!不要你这样对我笑!”

蘩漪歇斯底里地拍着自己的头:“哦,我恨我自己,我恨,我恨我为什么要活!”

台下,阿春红了眼睛。

她也恨她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谢柔是她唯一的朋友,她害怕她被人抢走,她害怕孤独,害怕像过去一样陷于黑暗中,无人问津。

她近乎痴了。

没一会儿,排完戏的谢柔坐到她身边:“不是吧!你看哭了!”

“啊……”阿春连忙擦了眼角渗出的眼泪,解释道,“是你们演得太好了。”

谢柔连连摇头:“我觉得跟她走戏,没有跟你演有感觉。

她的演技,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太假了。”

“你是作为我的好朋友才这样想,客观地说,乔西晨的演技还是不错的。”

“天地良心,我讲的绝对是大实话,你的演技比她好一百倍!”

“谢谢你这么捧我的场。”

阿春说,“不过,柔柔,你别再去找乔西晨闹了。

她没有对我做什么,是我主动把这个角色让给她的。”

谢柔看着她,无奈又不甘:“到底是为什么啊!”

阿春说:“我是真的很想去走那个秀,这才自愿放弃的。”

“那是什么秀?”

“泳装秀吧。”

“泳……泳装!”

谢柔捂着胸口。

“你别那么惊讶。”

阿春捏了捏谢柔的脸蛋,“咱们要投身的这一行,思想可不能保守。

身体是本钱,你不把你的本钱露出来,谁捧你呢。”

“阿春,你在说什么呀!”

谢柔不理解,“难道咱们不是靠演技、靠实力出头吗?”

“演技和实力是很重要,那是基础。

可是只有基础还不行,咱们还要不断地垫高地基呀!机会从天上飞过去的时候,你不站得更高,怎么够得到?”

谢柔困惑地看着阿春,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她有点陌生了。

“别那样看着我,柔柔。”

阿春叹息了一声,“也许你哥哥或者阿定,能在未来你成名的道路上帮到你,可是我不行啊,我必须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

谢柔突然没有话说了。

无可否认,阿春说的都是对的,她没有任何话语可以反驳。

这个社会、未来……摆在面前的都是非常现实的东西。

成长,与之相伴而来的就是蜕变的阵痛。

阿春正在蜕变,从毛毛虫变成美丽的花蝴蝶,谢柔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帮不了她什么。

毕竟她只是她的朋友,关系再好,也只是朋友,没有办法左右她自己的决定,以及她的人生。

几天后,谢柔迎来了一场极其痛苦的四级考试。

这是十二月中旬,谢柔站在教室门口,抖了抖羽绒服上的一身寒雪,刚坐到位子上,就看到同样一身黑色羽绒服的韩定阳走进教室。

一进来,就有前排好几个女生抬起头来看他,目光从他进门一直追到他坐到位子上,都没舍得移开。

他看了看坐在自己后面的谢柔,顺手捡起她的准考证,前后排啊。

谢柔一看到他就如见了救星,慌忙抱住他的手臂,大喊一声:“阿定!”

韩定阳吓了一跳。

“阿定居然在我前面!你真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我的阿定定!”

谢柔用力蹭着他的手臂。

羽绒服袖子蓬蓬松松的,有一股鸭绒味道。

“阿定定,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呃……”韩定阳将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转过身,默默地拿出单词本,“我裸考。”

谢柔“嘁”了一声,装吧,才不信你裸考。

播放听力的时候,谢柔一头雾水,丫的,基本全部听不懂。

什么鬼,说了什么?

你俩能不能慢点聊!什么?

这道题就过了?

等等,到哪道题了?

啊啊!

韩定阳却很是轻松,差不多录音放过一遍,他就能选出答案。

他再回头看谢柔,这家伙皱着眉头,咬着笔杆子,正在a和b的选项中苦思冥想,最终笃定地选了c。

这是她唯一听懂的一道题。

然而,韩定阳低声说:“现在放的录音是后面那道题的。”

一遍听力下来,谢柔几近崩溃了,后面的题根本不想做了。

五十分钟后,韩定阳做完了试卷,看看监考老师,然后小心翼翼回头扫了眼她的试卷。

空白了一大片……惨不忍睹。

韩定阳心说,这家伙是不是觉得上了大学就万事大吉了?

以前高三英语还能上高分,现在居然堕落成这个样子了。

谢柔望了望正在玩手机的监考老师,用笔戳韩定阳的背,低声哀求:“阿定啊。”

韩定阳没理她。

“阿定定啊。”

他偏头看她,比嘴形:“叫爸爸都不行。”

十分钟后,谢柔:“爸爸!”

韩定阳不忍心,还是偷偷将机读卡从背后递了过去。

“快点!”

“啊啊,我爱你阿定!”

韩定阳微微挑眉,摸了摸自己的下颌。

爱了他这么久,难得居然会在这时候承认。

虽然谢柔只顾着抄答案没有在意刚刚自己说了什么,不过韩定阳心里却渐渐地开了花,酿的蜜也甜甜腻腻的。

“同学,抄得开心吗?”

监考老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谢柔的2b铅笔突然顿住,一瞬间全身骨头都硬了。

她机械地回头,看到监考老师板着一张脸,直接扯过她手里的机读卡,质问:“谁给你的!”

“没有谁!”

谢柔连忙说,“我……我捡的!”

“捡的?”

韩定阳心里暗自腹诽:蠢货!这都能被发现。

韩定阳的机读卡还没有写名字,所以老师前后左右地检查周围同学机读卡。

“那是我的。”

他淡定举了手。

监考老师伸手就要收走韩定阳的试卷。

谢柔连忙道:“老师,是我抢了他的机读卡!真的,我抢他的,跟他没关系!”

“一会儿说捡的,一会儿说抢的,你当我傻?”

谢柔都要哭了,追着监考老师苦苦哀求:“真的,求求你了,老师,真的跟他没关系!是我抢了他的机读卡,他不愿意给我抄的,我……我都不认识他!”

韩定阳扶了扶额,索性也就不考试了,背起斜挎包,走过去拽着谢柔的手,将她拉出了教室:“算了。”

算了,这么多同学看着,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阿定……”谢柔全身都在抖,连声音都变了,“怎么办啊,阿定!”

韩定阳本来还想说几句风凉话,嘲讽她不好好准备,这时候知道着急了。

但是看着她哭兮兮又害怕的样子,他心就软了,说不出硬话,更不忍责怪她。

“大不了明年再考,小事。”

“真的吗?

真的不会有问题吗,会不会全校通报批评?”

“你以为这是高中?

安心了,不会有事,最多不过废掉这次考试成绩。”

“阿定,我对不起你。”

谢柔低头,闷闷地说,“真的,特别特别对不起。”

韩定阳撸了撸她的脑袋:“笨蛋。”

虽然韩定阳不大放心,晚上还给她发短信,叫她别想这件事了,想多了晚上又失眠,但谢柔还是自责地检讨了一晚上。

第二天课间,有人把她从教室叫出去。

看着面前高高瘦瘦的女生,谢柔想了好久,才记起来,她叫蒋亦初,上次在研究室遇到过,韩定阳的学姐。

“学姐找我有事吗?”

快上课了,蒋亦初懒得跟谢柔废话,直言道:“你知不知道昨天你害定阳被老师狠骂了一顿!”

谢柔心猛地一提。

蒋亦初生气极了,有点激动:“四六级作弊,真的追究起来,轻则取消学位证书,重则量刑你知不知道!”

取消学位证书……量刑!

谢柔整个人都蒙了。

“我……我不知道,阿定说没事的,阿定说……”

“你是傻的吗?

自己没脑子不会想吗!作弊是多严重的事情!”

蒋亦初愤恨地看着她,“你以为上了大学,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这次事情要不是我们老师压下来,你以为定阳能这么轻松地蒙混过去了?”

谢柔眼睛红了,她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蒋亦初狠狠地说:“哦,你这次考不成,明年再考就是。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定阳的档案里出现一个考试作弊的不诚信污点,将来保研、考博,甚至出国深造都会受到影响,你担待得起吗?”

“你们艺术生自甘堕落,但是不要拖着定阳。”

蒋亦初转身离开。

阿春拿着水杯从教室出来,刚好听到蒋亦初说完这句话。

“说谁呢!”

阿春走过来,拦住蒋亦初,“艺术生怎么了?

你别看不起人!我们也是六七百分考进来的,谁自甘堕落!”

阿春声音很大,周围同学基本上都是传媒艺术学院的,听到这句话,也都围了上来,愤愤不平地声讨蒋亦初:“对啊,你凭什么看不起艺术生?”

“你什么学院啊?

这么了不起。”

蒋亦初翻了个白眼。

她的确看不起他们,不仅仅是她,其实学校里很多人都不是很喜欢传媒艺术学院的同学。

因为他们是整个学校最会打扮,也最能闹腾的一群人。

他们颜值高,身材好,引领着学校时尚的潮流,走在路上是相当亮眼的一道风景线。

可是这样特立独行的一群人,是绝不会赢得踏踏实实、勤恳学习的同学们的好感。

蒋亦初陷在了传媒艺术学院同学声讨的浪潮中,而阿春回过头来,却看不见谢柔的踪影。

寒天雪地,白茫茫的一片干净世界。

谢柔哭着走在操场上,在雪地里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寒风凛冽地刮着,眼泪一流出眼眶便被迅速风干,成为冰碴子,她冻得脸都麻木了。

她走到电子科院的图灵雕像前停下了脚步。

她想向韩定阳道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因为自己的愚蠢,差点毁了韩定阳的前途!

能弥补什么?

她什么都做不了,连道歉都没用。

当他不怪你的时候,道歉变成了最苍白无力的语言。

谢柔背靠着图灵雕像蹲下来,一抽一抽的哭泣变成了捂嘴低声号啕大哭。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满心的歉疚,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温暖的研究室里,韩定阳穿着工作服,正在摆弄一只光滑的机械智能手臂。

学长周平亮打开窗户透气,惊呼一声:“哟,外面有女生蹲在雪地里哭。”

韩定阳头也没抬,淡定地说了声:“被冷哭的吧,快把窗子关上。”

周平亮关上窗,漫不经心地说:“蒋亦初说去找人理论,怎么还没谈完?

我还有个算法要找她论证呢。”

“谈什么?”

“就上次作弊的事儿。”

韩定阳突然抬头,周平亮连忙捂住嘴:“噢,说漏嘴了。”

下一秒,韩定阳猛冲到窗户边。

往外望去,冰天雪地中那一团瑟缩的熟悉身影一瞬间摄住了他的心。

韩定阳跑到图灵雕像前,谢柔却已经离开了。

他绕着雕像兜了一圈,焦虑地四下探望,都没见谢柔的身影。

地上一排脚印已经被雪掩埋,不甚清晰。

韩定阳拿出手机给谢柔拨过去。

电话响了好多声,谢柔都没有接。

韩定阳手按着额头,显得很焦虑。

在电话即将断掉的最后时刻,谢柔终于接了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她略有些喑哑的声音:“阿定……”

听到这一声“阿定”,韩定阳的心都要被揉碎了。

“傻子,你在哪里?”

“我刚刚来找你了,但是现在已经走了。”

谢柔的声音微弱无力,隐约能听得出哭过。

“来找我啊。”

韩定阳站在图灵的雕像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光滑的大理石基柱,他声音温柔,带着一丝责怪,“走什么?”

“我觉得没脸见你,阿定。”

谢柔垂着眸子,歉疚地说,“学姐说的都对,我自己不学好还拖累你。”

“放他……”韩定阳险些爆粗口,他烦躁地理了理衣领,平复了片刻,安抚道,“别乱想了,谢定柔。

就咱们从小到大的情谊,没什么拖不拖累,知道吗?”

“阿定,你这么好。”

谢柔又抽泣了一声。

“打住。”

韩定阳稍稍严肃地叱了声,“不准哭。”

“阿定,我以后会很努力的。”

谢柔向他保证,“我会好好学演戏,我要变得越来越好。”

好到足以与你相配。

“乖了,未婚妻。”

“谢谢你,未婚夫。”

韩定阳低头笑了声:“快回去吧,外面挺冷的。”

“我去图书馆上自习。”

“哟,还真上进了?”

谢柔笃定地说:“嗯!”

韩定阳嘴角有收不拢的笑意,心情舒畅。

能让那傻妞鼓足干劲,即使再被老师骂十遍,这也不亏。

他转身,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蒋亦初。

一瞬间,脸上笑意收敛。

蒋亦初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看到韩定阳,几步小跑上前来:“定阳,这么大的雪,你在外……”

她还没有说完,韩定阳已经转身进了大楼。

他没有理她,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蒋亦初不禁哆嗦了一下。

前面那个男人的背影,自始至终冷硬又决绝,仿佛悬崖峭壁上的顽石。

蒋亦初从来没见他对谁温柔过,如果有的话,可能只有那个名叫谢柔的女孩了。

她恍然大悟,自己为什么这样生气,因为……她有点嫉妒她。

谢柔还真是上进了,每天除了排练和上课外,其他时间她基本都待在图书馆和教学楼的自习室,准备期末的复习。

上课的时候,穿梭在教学楼走廊里,谢柔时不时会看到韩定阳。

他不怎么喜欢背书包,去上课时总是拿当堂的课本,外加一个笔记本,一支笔,简简单单。

谢柔有时候远远地见他走过来,趁他还没有看到自己,赶紧脚底抹油,溜掉。

平安夜前一天的自习室,谢柔曲腿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翻着一本名叫《电影声音》的专业书,一边标记重点,一边在小本上做笔记。

边上似乎有人坐了过来,她也没在意,头也没抬。

那人也拿出了课本开始学习。

不过,谢柔余光很快扫到那人。

边上的人似乎在看她,她恍然抬头,便看到韩定阳手撑着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谢柔吓得差点没了命,赶紧把搁在椅子上的腿放下来,端端正正地坐好,又心虚地问:“怎么是你?”

韩定阳悠闲地转着笔,低声说:“学习。”

谢柔将目光落到书本上,看了两行,又偷偷瞅他一眼,韩定阳还在专心致志地盯着她。

“呃……想干吗?”

韩定阳微笑着,压低声音:“想……”他冲她比了个嘴型,谢柔看明白之后,红着脸轻轻踹了他一脚。

韩定阳也不看书,就盯着谢柔看,看得谢柔心里痒痒的、毛毛的。

“我要学习了。”

“没拦着。”

“但是你盯着我,我不能集中精力。”

他笑:“紧张我啊?”

谢柔低头继续看书,不理他。

韩定阳指尖快速转了转笔头,凝望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可爱,想咬死她。

“阿定,今天很闲吗?”

谢柔一边做笔记一边问。

“期末了,能闲到哪儿去。”

前排有同学回头对他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谢柔连连道歉,不再说话了。

韩定阳停下转笔的动作,扯开笔盖,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把本子递给谢柔。

谢柔接过笔记本,洁白的纸张上,他的笔锋张扬而字迹规整。

“期末了,能闲到哪儿去。”

谢柔心说:知道啦,知道你不闲。

她把笔记本放在边上,继续看书。

没一会儿,韩定阳又将本子拿过去,写了几个字递给她:“你什么时候回家?”

谢柔侧眸看他,他挑挑眉,指了指本子,让她回答。

还真是……不依不饶要跟她聊天。

谢柔快速写道:“第一门考试在1月10号,最后一门考试在1月18号,中间没什么事,但也要待在学校复习功课。”

她想了想,又问:“你呢?”

韩定阳写了又递给她:“我12号就考完了,不过我可以等你一起。”

谢柔:“不用啦,你可以先回去,不用等我,在学校蛮无聊的。”

韩定阳看了看笔记本,又抬头看她,谢柔对他露出真诚的微笑。

他对她比了一个无声的嘴型:“不无聊。”

好吧,虽然只需要坐不到九个公交站的车就到家了,但是既然他要等着她一起回家,那就一起呗。

韩定阳陪她上晚自习到深夜,送她回了寝室。

回去以后,谢柔跟阿春絮絮叨叨讲在自习室遇到的韩定阳的事,说他很无聊,跟她递了一晚上的小字条,又聊了些闲话,说有女生主动追求杨修,结果那小子在大马路上直接被吓晕了云云。

阿春整理着自己的被单,叹了声:“柔柔,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谢柔愣愣地问:“什么?”

阿春抿了抿嘴,她不想说,可是她也不想谢柔因为后知后觉而错过。

“韩定阳喜欢你啊!”

谢柔脸红了,低声说:“我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他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

她送给他的表,他一直都戴着,从来没有摘下来过。

看着谢柔这模样,阿春突然有点感伤:“我出去跑跑步。”

阿春走出房间,谢柔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谢谢你。”

阿春嘴角扬了扬,顷刻间有一行眼泪从脸颊滑落,隐没在浓郁的夜色中。

阿春虽然不是孤儿,可是从小到大,父母对她疏于看顾,一心扑在生养儿子上面。

无人关心照拂,她渐渐开始封闭自己的内心,直到谢柔的出现,给她封闭的世界打开了一扇天窗。

谢柔是她唯一的朋友,现在她已经属于别人了,自己却被永远留在了黑暗中。

平安夜,一堂有关民国流行服饰史的选修课上,阿春收到一张字条,是从后面递过来的。

字条上有一排娟秀规整的字:“你是谢柔的朋友?”

阿春回头,看到一个清秀干净的男生,皮肤比女孩子还白,穿着纯色的衬衣,坐在她的斜后方。

一见她回头,那男生连忙用书挡住脸,将头埋进书里。

阿春隐约记得,他是韩定阳的朋友,好像叫什么杨修的。

谢柔说过,那家伙犯恐女症,从来不敢开口跟女生讲话。

阿春写了两个字递给他:“有事?”

没多久,杨修将字条递回来:“今天平安夜,你还来上课?”

无聊。

韩定阳的朋友,都跟他一样,无聊又讨厌。

阿春将字条揉成团扔在边上,不再理会。

她不怎么喜欢跟男生讲话,生理性地讨厌男生。

杨修见阿春不理人了,欲言又止,却也不再打扰她。

本来以为是谢柔的朋友,会稍微友善一点,他就想试试看,能不能挑战自己,和她讲几句话,结果碰了个钉子,他有点小失落。

快放学的时候,杨修决定再试试。

这一次,他鼓足了勇气,准备要突破一下。

纸团扔过来,阿春本来不想捡,但是一回头就看到杨修殷切的目光。

两人对视一眼,他连忙捂住脸。

还害羞了。

阿春微微皱了皱眉,心生厌恶,但还是打开了字条。

“我听说,今晚平安夜有女生要跟阿定告白哦!”

阿春心说关我屁事,将字条随意扔边上。

过了几秒,她想到了谢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