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褚桓脚步才一动,袁平就嗷嗷了起来,他本意是打算拽住褚桓,奈何褚桓此刻身披“蟒袍”,无处下手,只好撩开嗓子大呼小叫。
袁平说:“咱们上次遇见那小孩的地方是平地吧?当时就被追得跟狗一样,这地方可是山谷,‘它’的能量还在增强,我们就这么下去,还上得来吗?”
鲁格拎着人头,听了这话没什么触动,面无表情地一挑眉,仿佛是在暗示他老人家刀山火海自可来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毫不在乎。
不愧是千秋百代被当成山神膜拜的男人,身上幽幽地闪烁着一种让凡夫俗子们顶礼膜拜的嚣张气焰。
南山的嚣张则温和得多,他就着袁平的话思考了片刻,而后才颇有些歉意地说:“是啊,你说得有道理,可我们已经答应了这位巫师了嘛。”
到最后,还是著名的脆皮狗褚桓给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回答。
“过来,这个角度。”褚桓按下袁平的头,“看见了吗,山谷腹地那有一条河,这条河不是死水,它穿山而过,方才我们翻过这座山后其实看见了它的另一头,一旦出了什么问题,就顺着那撤退。”
袁平这才明白褚桓是早就琢磨好了退路,不是君子病泛滥贸然答应回来当圣母的,顿时放下了十个心:“那还磨蹭什么?快点。”
说完,他已经一马当先地从山谷边缘下去了。
鲁格连忙跟上,对他的便宜“儿子”十分不满地皱了皱眉:“不稳重。”
浓重的窒息感正在山谷中虚席相待,深入腹地后,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同时闭了嘴,尽可能地以最快的速度靠近山谷中的人群。
鲁格一手拎着人头,一手拎着权杖,牙关紧了紧。
他和南山两个人,一个看起来无动于衷,一个看起来成竹在胸,但其实心里都是十分紧张的。
被吞噬了的人真的还活着吗,他们还能被重新放出来吗?
褚桓被四下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哭声震得头晕眼花,他一边不动声色地忍着,一边心如铁石地无视了鲁格和南山隐含焦躁与迫切的目光,飞快地在人群中搜索着什么。
他在找祭台,一族如果有巫师,必有祭台。
祭台不难找,只要看山谷中这些男女老少们都面向哪里就可以了。
找到这个祭台的时候,褚桓肺里这口气已经快要用完了,他飞快地向同伴打了个手势,迈开大步,率先冲上了人群中间突兀而起的祭台,居高临下。
褚桓点了点头,鲁格立刻一扬手,将巫师的人头高高举起,像是举起了一个庄严神圣的祭品,而后将那人头架在了权杖上的火苗上,点着了。
火烧得快极了,巫师身上的火光灼热,但温度却是温暖的,权杖上的火光看起来冷冰冰的,可温度却是暴虐的。
鲁格用刀尖高高地挑起烧着的人头,着火的人头比权杖上的火光还要亮,褚桓几乎有种错觉,仿佛它照亮了所有面朝此地的人。
此时,他胸口里一口气已经用尽,褚桓就算是把牙咬出血来也坚持不下去了,但他没吭声,因为与此同时,褚桓意识到,耳畔的哭声仍在,却并不凄厉了。
他在缺氧的头晕眼花中克制地将一点浊气细水长流地吐了出来,试着重新呼吸了起来。
周遭的空气依然粘腻,依然会让人胸闷,但那沼泽一样的窒息感确实消失了。
新鲜的氧气刺激得褚桓心里一震清明,他抬肘一戳旁边脸已经憋成了一个西红柿的袁平:“别憋了,可以呼吸了。”
袁平被他粗暴的一肘子撞得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苦大仇深地指着褚桓说不出话来,褚桓:“嘘……”
凄厉的嚎哭终于缓缓变成了细碎的哽咽,褚桓听见,人们在呼唤着他们的巫师。
褚桓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仿佛受到了感动,但他的手却握紧了挂在身上的长弓,似乎又是随时准备干一架。
潜藏在这些人身体里的阴影就像一个炸弹,随时有可能把他们炸都面目全非。
忽然,第一个人身上的阴翳缓缓褪去,而后整个山谷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传十十传百,巫师快要燃尽的头点亮了他的故族。而那些沉默的、阴冷的、凄厉的、虚假的……全部被驱逐出去,空气中最后一点令人窒息的粘腻也荡然无存。
褚桓觉得他这一辈子仿佛都没有闻过更清新的空气。
被驱赶的阴翳小股小股地退出人们的身体,细长的光晕开始从这些原住民身上流泻下来,落在地上,像稚拙的幼苗一样缓缓地蔓延壮大。
山谷四周传来剧烈的震颤,南山声音一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