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耀见他又要打听事,边坐在榻沿给他施针,边说:“君上以为人人都跟如今的您似的?您可清闲,君夫人忙得夜夜挑灯看奏疏呢,小公子连碰她一面都没机会。”
魏尝撇开他的手,拔下锁骨边两根针,从榻上坐起,披衣道:“得了,别扎了,怪疼的。”又说,“哪来这么多奏疏好看?她弟弟干什么吃的,这皇帝可太不称职了!”
宗耀收起针袋,说:“先帝临终当夜,曾唤来朝中几名重臣,亲口说太子尚幼,继位后便由君夫人这做嫡姐的摄政辅国,她自是要帮衬圣上。如今天下一统,疆域大了,奏疏也跟着多了,再说年节刚过,开朝后政务当然更繁杂些。”
魏尝“啧”了一声,蹙眉道:“那她是没工夫惦记寡人了?回去后也没查查卫史,陈史,宋史的,看看线索?”
“那倒是有的。就招贤会结束的头天,微臣瞧见永宁殿的宫婢从书阁抱了不少简牍回去,打听了下,说是史典。不过想来君夫人未必得闲翻阅。”
魏尝叹口气:“钟卿,你说,从前寡人忙碌时,她是不是也这么无趣?”他说罢面色怅然,目光似穿山越海一般,投落到了窗外遥远的地方,“独守空房,暗自喈叹,从天明等到天黑,看日升日落,待倦鸟归林,寡人回到寝殿,那颗心儿才……”
宗耀摇摇头:“不是的君上。微臣记得,君夫人平日里读书典,养花鸟,逗猫儿,过得很充实。”
“……”
魏尝一噎:“那你给寡人也弄点玩物来?”
他“呃”一声:“这个微臣做不了主,您不如请教请教有刀小兄弟。”
他话音刚落,林有刀那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就从外头传了进来。魏尝扶扶额,示意他真是乌鸦嘴。
不料他这边正感慨,那声音里头又杂入两簇响动。也是脚步声,但一个轻慢,像女子,一个明快,像孩子。
魏尝霎时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起身正襟理发,一边压低声飞快问宗耀:“寡人今日精神头好不好,模样俊不俊?”说罢揉揉脸,作出一副失魂症患者该有的痴傻模样来。
宗耀说“好”,说“俊”,又觉得有哪儿不对。
君上幼年被人灌药,除最初一阵子真中了招,后边几年实则都是演戏。为瞒过那些贼子,彼时的他该暴躁则暴躁,该痴傻即痴傻,往那儿一站,便是浑然天成的一场戏。然而君夫人过世以后,许是心绪郁结,又许是破罐破摔,他演的次数渐渐少了,如今瞧着,技艺似乎略见生疏,时有用力过猛之感。
他一瞬记起不对,忙说:“君上别像上回一样装可怜了。您莫看小公子这般可爱便照猫画虎,您那么大个人,撇着嘴怪叫人发毛的。”
“……”
魏尝没来得及反驳他,就听一声“长公主到”,紧接着,房门被移开,薛璎领着魏迟站在外边,低头道:“带你来了,这下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