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镇北王妃自打回了京以后,先是进宫觐见了皇后和皇太后,接着就开始活跃在各大府上的筵宴之上。
镇北王妃这时候回来能有什么事,京中明眼人不少,于是一时之间家中有适龄女儿要嫁的人家都开始渐渐淡出人眼。
当然,也有那种卯着劲儿想往上贴的人家,安郡王再怎么混不吝,也是当今的侄儿,镇北王的嫡长子。
以后一个铁帽子王是稳打稳的,能有个这样的女婿也算不错,毕竟也不是谁家都能有一个封王的女婿。
所以镇北王妃倒也没觉得受到了冷遇,有不少人家的夫人上前与她凑趣。
就这么挑三拣四了一番,镇北王妃又将祁煊叫了过去。
也是被这个儿子给气够了,她连面都没露,让下人抱了一摞子贵女的画像给祁煊,让他自己从中挑一个出来。
祁煊给出的答案是看都没看一眼,扭头就走了。
镇北王妃当场被气倒,还专门去宫里请了个御医回来,说是胸口疼。
可惜祁煊向来不住镇北王府,一直住在自己府上,这戏演得他没看到。
于是镇北王妃胸口连疼了好几日,见这当儿子的还是不出现,她终于耐不住让人将祁煊叫了过来。
祁煊迈进房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布置华丽的卧房,镇北王妃头戴着抹额半靠在紫红色绣蝠纹的靠枕上,她面色苍白,似乎十分虚弱的模样,何妈妈正坐着一旁给她喂药,旁边是一水的端着热水铜壶棉帕子的丫鬟。
他几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才走到近前来。
镇北王妃看了他一眼,有些虚弱、似乎也有些恼怒地偏开头去。
一旁的何妈妈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瓷碗递给边上丫头,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哭了起来:“郡王爷也太不懂事了,王妃为了您的只差呕心沥血,这么大热的天一路从辽东赶回来,没水路,只能走旱路,这一路舟车劳顿的,王妃老毛病犯了几次,还不敢在路上停歇,生怕耽误了。
可您倒好,就算和王妃怄气,也得紧着她的身子……老奴是个奴才,原本不当说这些话的,可老奴实在是心疼王妃……”
换成一般懂事人儿,都会安慰何妈妈几句,顺道对镇北王妃表现一番自己的不懂事,双方互搭台阶下来,也就罢了。
可祁煊偏偏不是常人。
他睨了一眼何妈妈,嗤了一句:“你也知道你个奴才!”
言外之意,奴才会越俎代庖管到主子头上去?
!
当场把何妈妈的脸气成了猪肝色,捏着帕子的手只颤抖,也不知道这眼泪是继续擦,还是不擦。
镇北王妃本就是个脾气刚烈的,能忍到现在,还动用这种示弱的手段来逼迫祁煊就范,完全靠何妈妈的劝阻。
这下可好了,何妈妈都被‘阵亡’了,这镇北王妃哪里还能坐得住。
她当即捞起床上一块儿玉枕砸了过来,气得嘴唇直打哆嗦:“你这个不孝子,你竟敢这么寒碜你娘,你清楚不清楚你到底是谁生的,谁把你教成这样了,养出你这种大逆不道的性子……”
“反正不是你教的。”
祁煊懒懒地说了一句,又道:“你要是对皇伯父有意见,你去跟他说去,跟我说作甚!”
这话堵得,差点没把镇北王妃堵憋气过去,她连着咳了好几声,才缓过劲儿来,指着祁煊的手指直发抖:“你……”
祁煊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小时候可是你和父王把我送回京的。”
说完,他扭头就离开了。
镇北王妃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靠在何妈妈身上哭:“这逆子还在记恨当年的事呢……”
而何妈妈却是噤若寒蝉,搁在别的事怎么也会开解两句的,对这话茬却是接都不敢接。
……
祁煊大步往府外走去,一路上人神皆避。
镇北王妃的脸,和小时候记忆中那张温柔、属于母亲的脸不断闪现,到底早年的记忆还是模糊了,最后只化为了一张镇北王妃现在的脸庞。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呢?
也许是当年他已经记事儿,而二弟还处于襁褓之中,所以明明皇伯父传话说,皇后多年无子,想沾沾喜气,接二弟去宫里住些日子,父王说送二弟去,他娘却坚持说送他,因为他已经大了;也许是这么多年一家人从没团聚过,逢年过节别的幼童都有爹娘在身边,他身边却只有一群宫女太监;也许是小时候太子和二皇子联手欺负他,说他是个没爹没娘,硬要来抢皇伯父恩宠的;也许是辽东的镇北王府早已忘了还有他这个嫡长子的存在,他的二弟已经在那边自称是世子殿下了……
也许太多了,终究变了还是变了。
祁煊突然有一种想将天捅破了的冲动,也因此他上了马,无视四喜在他身后大喊,就打马飞离。
马跑得很快,一路上不少行人惊呼跌倒,却无人敢吱声抗议。
敢在皇城根儿上这么当街纵马的,不是来头大到无人敢拦,就是自己想找死。
两种结果都不是些升斗小民能议论的,混在京城,这水里头的深浅,哪怕是当街乞讨的那些乞丐们都能知道。
终于,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虽着马上的骑士骑术高超,还是架不住突然从街角冒出来两匹马。
祁煊一勒缰绳,长腿紧夹马腹,飞奔的马儿戛然而止,一声长鸣。
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来:“这是谁啊?
敢当街纵马,还撞到你家爷,给我带回五城兵马司……”
话的尾音在看到马上是何人后,变了腔调:“嘿,荣寿,怎么是你?
你这是发了什么疯,大白日的当街纵马。”
在看清对方的脸色后,他又道:“怎么?
可是谁招惹你了?
走走走,小爷我带你去看乐子去,等会儿咱们再喝上两杯,不比你将气撒在这里强。”
此人正是孙珩。
他正打算去广和园看戏,今儿有《嫦娥》的场。
祁煊有些发烫的大脑,这才冷静下来,看着身后一片狼藉,他面无表情瞥了瞥孙珩,又看了孙珩身边的人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金锭子扔了过去。
“你,善后。”
好吧,被抓壮丁的随从甲只能留下来去安抚那些老百姓去,而这两位爷连盹儿都没打,便扬长而去了。
进了广和园,戏还没开始。
两人一路上了二楼的雅间,瞅了眼座无虚席的一楼,祁煊这会儿也有心思打趣孙珩了,道:“你又看中了哪个角儿了?
怪不得这几日不见你。”
孙珩也没遮掩,搓搓下巴,嘿嘿笑了两声。
之后,感叹道:“这人是个傲气的,爷舔着脸来贴了好几回,都不给爷一个笑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