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头大汗,身上冒着腾腾热气,让她带着昀哥儿先用,自己去洗洗再来。
不多时,人出来,也是一身崭新的行头。
一家三口用完早膳,就往正院去了。
初来乍到,刷脸是必须要做的事,这个道理不光祁煊懂,秦明月也懂。
……
镇北王府的规矩很大,不光是镇北王是个重规矩之人,镇北王妃也是。
尤其内宅之人众多,放松久了,一些阿猫阿狗免不了会上蹿下跳,再没有比晨昏定省最容易且最是理所应当收拾人的好机会。
所以镇北王妃特意定下了晨间来请安的规矩,男人们忙于大事,不得空,来不来都可,但女人们一个都不能少。
祁煊和秦明月到时,很多人都来了,都是女眷,男人倒是没见着一个。
镇北王妃还没出来,所以祁煊也没多留,隔着门扇在外面问了句安,就离开了,留下秦明月和昀哥儿。
也不是谁都能来请安的,像二房三房的姨娘通房们便没有这个资格。
门外廊庑下站着的女人大多都是镇北王后院的女人,以及庶女们。
三夫人鲁氏带着女儿熙姐儿坐在外间,秦明月和昀哥儿也被丫头们迎了进去,在旁边坐下。
大抵是昨儿见着镇北王的态度,所以今日正院这边的丫头们格外殷勤。
说王妃还在梳妆打扮,让秦明月稍候,并端了糕点沏了茶,糕点是专门给昀哥儿准备的。
是一碟子颜色各异的糕点。
十分好看。
不过昀哥儿早膳吃得很饱,倒是没有想吃的意思,也是在路上之时秦明月就一直在教他。
若是在外面,没有经过爹娘的允许,不要随意吃别人的东西。
秦明月怕,怕那些阴私手段被用在昀哥儿身上,虽没有人会蠢得这么明晃晃的下手,但她不得不防。
所以昀哥儿只是好奇地看了那糕点一眼,便将目光投注在了熙姐儿身上。
熙姐儿今天三岁,生得雪白可爱,胖乎乎的,是个十分漂亮的小姑娘。
看到有个小弟弟,那个小弟弟也在看她,她的眼珠子直往这边转。
她溜下椅子,就想过来玩,却被鲁氏狠狠地拉了一把。
看得出熙姐儿是个十分听话的孩子,明明眼泪在打转,却坐在那里再不敢动。
秦明月心里叹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攥着她的衣角似乎想询问什么的昀哥儿。
妯娌两个对面坐着却不说话,显得气氛十分尴尬。
秦明月想了想,笑着开口道:“怎么没看着二弟妹?”
提及李氏,鲁氏往里面瞅了一眼,撇撇嘴:“二嫂在对母妃尽孝呢。”
秦明月讶然地眨了眨眼:“二嫂可真是孝顺。”
“可不是!”
有了这么个开头,妯娌俩到底说上话了,不过大多说的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其中试探之意颇重,幸好秦明月也不算是没有经验,没让鲁氏从她这里套出来什么,倒是从鲁氏口中得知了不少王府现当下的大体情况。
布置富丽一切极尽奢华之能事的卧房里,李氏正在给镇北王妃梳发。
李氏有一手十分好的梳头手艺,寻常隔三差五就会来侍候镇北王妃,以示孝敬。
镇北王妃也喜欢让李氏侍候,一来李氏手艺好,二来也是给儿媳妇尊荣。
镇北王妃打小疼爱祁曜,也是祁曜给她长脸。
原想着让王爷重视的长子走了,谁知道老二长大了能文能武,同样让王爷重视。
镇北王妃巴不得向全天下宣告,她生的儿子还是受镇北王重视的,所以从来不吝于显示祁曜在王府里独树一帜的尊荣。
这种尊荣是鹤立鸡群的,远超过王府中其他同样是镇北王儿子的人,甚至同样是嫡出的祁栋,在祁曜面前都得矮一头。
不能说镇北王妃这种做法是错的,毕竟镇北王后院的女人实在太多,彼时又有个蝶夫人横空出世,给她带来莫大的威胁。
镇北王素来对她冷淡,会生儿子的不光他一个,失去了名正言顺继承王位的嫡长子,她用什么来巩固自己王妃的地位。
只有再立出一个‘世子’来。
所以同样是儿媳妇,李氏就比鲁氏在镇北王妃面前得宠,尤其李氏又懂得投其所好。
从镜子里看到李氏隐隐有些血丝的眼,镇北王妃叹了一口气。
“矅儿昨晚跟你争嘴了?”
听见婆婆这么问,李氏当即眼眶一红。
从本质上来讲,李氏和镇北王妃是同一种类型的女人,都是出身辽东大族,都是男人为了巩固势力所娶的女人,男人同样后院之人众多,两人忙着应付外面,还不忘要和后院中的女人斗。
关键两人从来算不得聪明,当然她们并不这么想。
镇北王妃愿意给李氏脸面,除了其他原因,大抵也有同病相怜的怜悯。
“哭什么!本妃早就跟你说了,两个哥儿不能那么护着宠着,王爷待子素来严厉。
就不提荣寿了,矅儿何尝不是三岁就识字,四岁就习武,自打习了武,就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日日不辍。
本妃不是没跟你说过,你是怎么做的?
表面答应的挺好,背后该怎么样,照样怎么样,现在知道哭了,早干什么去了?”
李氏攥紧手里的梳子,泫然欲泣,“谁知道、谁知道会突然冒出来个什么昀哥儿……”
镇北王妃扭过头来,看着她呵呵冷笑:“没有昀哥儿,日后还有李哥儿,王哥儿。
你当老三媳妇是死的,就不会生?
老二后院里那么多女人,难道个个生不出?
你就继续这么着吧,迟早有一日你所出的两个哥儿被无数人压在头顶上。
你当荣寿和矅儿小时候,受那种罪,本妃不心疼?
女人位置坐得稳不稳,不光看男人爱重不爱重,还得看儿子成不成器。
本妃言尽于此,你爱听不听吧。”
李氏拿帕子掩着脸哭了起来,“儿媳错了,儿媳错了,母妃你就教教儿媳吧。
您再不看,也得看着儿媳对您孝顺,成哥儿和昊哥儿可是您最疼爱的孙儿。
还有爷,他可是您最疼爱看重的儿子啊,你可千万不能眼看着咱们被大房给欺了……”
李氏哭得殷殷切切。
与其说她是在为自己担忧,为二房的两个哥儿担忧,不如说是在为整个二房担忧。
昨日祁曜摔门出去,半夜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就将其中的厉害关系摆给她听了。
不光是不想让李氏再拖自己后腿,更是为了让李氏将镇北王妃拉到自己这一方来。
“您也说了,大哥他素来爱与您做对,其实让儿媳来看,大哥哪是和您做对,他这是在恨你,我听爷说大哥走的时候已经懂事……”话还没说完,就被镇北王妃一巴掌狠狠打在脸上,当即止了声。
镇北王妃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差点没将她身侧的李氏撞到在地。
她眼中厉芒毕现,面上是一种近乎穷凶极恶的狠辣,话从牙齿缝里一点点迸了出来:“李氏你好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难道你不懂!”
李氏被吓得不轻,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
“母妃,儿媳错了,儿媳错了,儿媳实在是一时昏了头,才会口不择言。
你千万别怪儿媳,儿媳也是实在担心……”
“何妈妈,让她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