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婶,我倒是想帮你干些活儿,可你也知道狗子病了多日,家里起先还给几文钱让给抓药吃,才不过吃了半个月,阿奶就说家里银钱不凑手,让把药停了。狗子是我男人,我总不能看着他就这么病着,四婶想让我帮忙做活也不是不行,要不你借我些银钱买药,我以后慢慢还你行不?”
声音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姑娘,从音调里就透露出一股干练与爽利的味道,还夹杂了几分挤兑的揶揄。
对,招儿就是故意挤兑孙氏。
孙氏素来都是只进不出的性子,想让她拿出一文钱比登天还难,更何况是借给二房这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二房如今就剩了这两个人,顶门户才不过十四,倒是有个大的,也才十六,还是个姑娘家。孙氏每每听村里人谣传说招儿这死丫头,做了什么生意赚到银钱了,就满脸不信。
这死丫头能做什么生意赚钱,不过是从野地里挖个三瓜两枣的,拿出去骗骗城里人换几文钱罢了。
“你四婶可没钱借给你,咱家的银钱可都在娘那儿,你管娘要去!”孙氏拍拍屁股站起来就往屋里去了,懒得再和招儿废话。
“既然四婶没钱借我,我又不敢去管阿奶要,只能自己琢磨着从哪儿弄些银钱,给狗子抓药吃!。”
招儿的嗓门特别响亮,这话自然不止是说给孙氏听的,还是说给坐在正房堂屋里赵氏听的。
果然招儿前脚进屋,后脚赵氏就站在门口骂孙氏:“你猪圈还没洗干净,这又回屋里挺尸?”
招儿撇了撇嘴,撩起门帘子走进去,迎头就撞上薛狗子看着她的眼睛。
二房屋里,招儿去倒了些热水,两人洗了脚后便上炕歇下了。
一张大炕,两个被窝,一人一个。
可招儿今儿却有些睡不着,打从正房那边回来,她的情绪便有些亢奋。
她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
“你不睡?”
本来按理说不会歇这么早的,可今儿两人都忙了一天,所以招儿上炕后就把灯熄了。不过外面有月,屋里隐隐约约还是能看清楚的。
招儿半坐起来,凑到薛庭儴旁边。
“狗儿,你跟姐说说方才你骂那老杀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招儿会骂人,也骂过人,可还没见过这种骂人的法子,硬是骂得杨忠恼羞成怒,而薛家人连劝都不知该怎么劝。在招儿来看,这不就是集骂人之大成,脏字不吐就能骂人吗?
她想学会这个法子,总有用上的时候。
薛庭儴翻了个身,给了她一个脊梁。
招儿拿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肩膀:“咋了?咋又气上了?”
他没有动,她又往前凑了一些。
两人本就只隔了一人的距离,睡觉的时候穿得也单薄。招儿靠过来,即使薛庭儴背着身,也感觉到一股热气朝自己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淡香。
有一种奇异的柔软微微贴在他肩头上,薛庭儴僵着脊背,就听她在自己头顶上说:“你别把那老杀才的话放进心里,不是我说大伯和大伯母心眼未免也太多了,竟然闹了这么一出,难道真以为这么闹阿爷就会反悔?家里人就算不说,外面还有那么人看着呢,所以你别担心,那学馆咱们是去定了。”
她离自己很近,说话的热气喷洒在他耳尖上,让他忍不住抖了一下又一下。同时一阵热麻感顺着耳尖直往他颈子上窜去,引起一阵阵不自觉的战栗。
他呼吸有些紧绷,忍不住翻过身来。
招儿还在说话,也没预料到他会突然翻身,他的脸就这么一下子撞进她怀里。
薛庭儴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往后倒去。明明就是一触即离,却分明感触到一种让人窒息的柔软,隐隐还有什么凸起。
他想起的梦里的一些情形,只感觉鼻子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你没事吧?”招儿听到咚的一声响,见他一动也不动,还以为他被撞怎么了,忙,凑上来看他脸。
“你说你慌啥!真是的。来,我给你揉揉。”
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去推她:“我没事,不疼。”他赶紧翻了个身,支吾道:“时候也不早了,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