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荨荨一愣,丁云杉还在跟老板娘说话,她转回视线,啊了声。

“如果活着的话,现在应该跟你差不多大。那年李婶的儿子刚考上大学,骑着自行车准备去领录取通知书,刚好经过那座桥的时候,就塌了,桥上还有很多纳凉的人,老人,小孩……”

丁云杉端着两盒姑嫂饼回来,阮荨荨盯着屋子里的李婶看。

四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却形容不出的沧桑感,身上穿着做旧的黑色毛衣,肩上戴着一块黑纱,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她家里有人去世吗?”

丁云杉递给她一块饼,“前几天,她老公死了。”

阮荨荨不在说话,沉默吃着饭。

气氛异常沉静。

中途李婶送了两碗馄饨,丁云杉介绍道:“李婶,这是我朋友,叫荨荨,过来玩的。”

李婶点点头,“注意安全。”

然后就离开了。

吃完饭,阮荨荨看了眼手表,“云杉,你们这儿有福利院?”

“有。你要去吗?”

“去看看吧,反正也没事。”

……

福利院座落在青峰镇和石坞镇交界处,穿过小巷,眼前是一条宽广的马路,道路两旁矗立着两排高大笔挺的白杨树。

在寒风中屹立。

福利院前门是一条长长的斜坡,三人爬上去。

一眼望去,院子里孩子在追逐,嘻闹。

丁云杉叹口气,“刚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个整天只知道找妈妈找爸爸,每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护工忙不过来,我跟我哥还有白锦辉,有空就过来帮忙。时间真是好东西,那么几年过去了,他们好像倒是接受了,反而是我们这些大人耿耿于怀。”

“大概因为还是小孩吧。”

阮荨荨环顾了一圈,发现有个小男孩,独自坐在黄土堆里玩泥土。

小孩的一只袖管空空荡荡。

她讶异看了眼丁云杉,后者说:“当年他爸妈和他一起被压在废墟下面,最后只有他被救出来,但一只手被压坏了,只能截肢。”

这样的情况,以后也只能上残疾人学校,永远忍受着别人异样的眼光。

真该让那些该死的奸商过来看看!

丁云杉走过去,拍拍那个圆滚滚的小脑袋,“小虎,姐姐给你带新朋友了,你看这个漂亮姐姐,她姓阮,你可以叫她阮姐姐。”

小虎稚声稚气,“阮姐姐!”

阮荨荨笑着摸摸他的头,指指那堆黄土,“你在做什么?”

小虎:“我在造桥。”

她一愣,笑意僵住,蹲下身,目光与小虎平行,“有什么含义吗?”

小虎说:“因为做大桥的人偷懒,把我的手压坏了,我以后也要造桥,但我绝不偷懒,我要认真造每一座桥,绝不能让他再压坏别人。”

临走的时候,丁云杉带阮荨荨见了下院长。

三人沿着原路返回。

只是今天接触了太多,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气氛微沉静。

丁云杉难得问了她一句,“你跟那个……什么十一的怎么样了?”

两人认识这么久,丁云杉从没跟她八卦过这些,两人性格太像,不会像一般女生一样,见了面就聒噪一整天。

更不会扯这些有的没的,阮荨荨也不是爱跟人扯这些的人。

但面上不说,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甚至不用对话,一个眼神,单是两人站在一起,就能瞧出这两人肯定有问题。

就好像她自己和白锦辉。

阮荨荨和周时亦。

阮荨荨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他怎样?”

丁云杉想了想,“挺好的,反正这么两天相处下来,我见他次数不多,人是挺冷的,谁也不爱搭理,但是你一出现,他的目光就铁定在你身上,这个我能肯定,我观察好几次了。”

“……想不到你这么八卦。”

“不八卦,枉女人。”

阮荨荨笑了下,“小时候犯了错,一直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的,后来遇上他,一切都变的明朗起来,对未来也有了期待。忽然觉得人生有了盼头,如果能跟他在一起,就算告诉我第二天死了,也没那么害怕了,至少到死的前一刻,我都是爱着的,且被人爱着。就那种感觉……形容不来。”

“这不是说的挺好的么?”丁云杉扑哧一笑,“你几岁?”

“过了年二十二。”

丁云杉愣了愣,“大学生?”

“马上就毕业了。”

“在哪儿念书?”

“北乐。”

丁云杉惊讶地看着她,“你很厉害啊,能考上北乐。”

“我学渣,我们本地人有政策的,有优惠套餐之类的,十一才厉害,他是高考理科状元。”

丁云杉叹了口气,“你还小,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没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明知道是危险,你却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云杉姐,如果是我,我不会拿分手逼他。我会陪他一起,不管生死。”

这就是她跟丁云杉的区别。

丁云杉会跟现实低头。

阮荨荨不会,

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会自己撑着。

三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旅馆门口。

门口站在一个人。

三人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