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兴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楚凌轻声哼哼道:“我也觉得师父不会生我的气,毕竟师父是这么宽宏大量的人。连阿赞做了这种事情你都肯替他顶罪,徒儿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你做的事情,对貊族人来说比伤天害理更严重。拓跋兴业不说话,楚凌也不着急,慢悠悠地靠着牢房的栏杆坐了下来,叨叨絮絮地说起这几年的一些事情,还有些感慨地道:“师父,徒儿已经成婚了,可惜你徒弟女婿不能来给你行礼了。”拓跋兴业原本打定了主意不理她,但是听到此处也不由得侧首看了她一眼,道:“你还年轻,过去的事情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楚凌楞了一下,不由失笑。感情师父以为她实在伤感君无欢的去世,只是这事情却不好跟他老人家明说只得默默认了。盯着拓跋兴业的脸道:“师父为了阿赞连命都不要了,我又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忘了他呢?”拓跋兴业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我若是不告诉你,你是不是一定要查下去?”
楚凌垂眸,思索了良久方才道:“如果师父真的觉得,无论什么原因,都甘愿为了阿赞一死无怨无悔。我自然是不会管的。但是,师父…值得么?”
“我不会死。”拓跋兴业淡淡道。拓跋兴业并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也并没有打算去死,当然如果必要他也不怕死。
“你会!”楚凌声音难得有些尖锐起来,目光定定地盯着拓跋兴业道:“师父的脸色看起来,比前几天苍白了许多。”拓跋兴业道:“好些日子没晒太阳,自然是白了一些。”楚凌有些无奈地苦笑,“师父,你真的要为了阿赞不顾一切么?如果是,我现在就离开。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这件事还有别的内情,若是你被人害得枉死,作为徒弟我总是要为师父报仇的。”楚凌并非不相信拓跋兴业的判断,而是她实在无法理解师父这样的性格到底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替拓跋赞顶罪。而且,还是那样不光彩的罪名?
拓跋兴业闭了闭眼睛,道:“你若是一定要知道,告诉你也无妨。阿赞不是你的对手,我不希望你以后去为难阿赞,明白么?你若是不明白……”楚凌笑吟吟地道:“我若是不明白,师父打算如何?”拓跋兴业道:“那我以后就不是你的师父了,就算我死了,你自然也不用为我报仇。”楚凌轻哼一声,喃喃道:“师父可真狠心。我还以为师父最疼我呢,原来到头来师父最疼的还是阿赞。可惜我已经把他抓起来了,师父要是不告诉我的话,我就关他一辈子。”
“……”拓跋兴业沉默了半晌,终于沉声道:“阿赞…他,我答应过陛下,就阿赞一次性命。”
楚凌望着拓跋兴业半晌没有说话,拓跋兴业说完这句话,仿佛也完全放松下来了一般。良久,楚凌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道:“师父,你这么藏着掖着,我还以为阿赞是你的私生子呢。”
“胡闹!”拓跋兴业沉声道。楚凌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胡闹啊?
“所以,就为了一个承诺,师父你就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楚凌觉得自己有点懵,她这几天真的考虑过拓跋赞可能是师父的私生子,亲侄子,亲外甥,心上人的儿子等等……总之就是给先皇戴了无数顶有颜色地帽子。谁知道……最后只是为了一个承诺?话说回来,北晋先皇有这么疼拓跋赞么?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承诺用在拓跋赞身上而不是拓跋罗或者拓跋胤?
拓跋兴业道:“人无信不立,先皇对我不仅有知遇之恩,更曾经有过救命之恩。”所以他明明不喜欢战场杀戮,却还是一直追随北晋皇南征北战,甚至在他驾崩之后也没有立刻归隐山林。如果仗着人死了就不可不守承诺,那他拓跋兴业也枉为人了。楚凌没好气地道:“要救拓跋赞也不是只有替他顶罪一条路啊。就凭师父你的武功,难道还救不了拓跋赞?”哪怕拓跋赞马上就要被拖上法场了,师父要救他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拓跋梁只怕也不会真的将拓跋赞拖去杀了吧?
对于拓跋兴业死守承诺的事情楚凌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信守承诺是做人的道德,虽然绝大多数人多多少少都无法完全做到,但也不妨碍这世上有一些哪怕付出性命也要恪守的人。拓跋兴业身为宗师级的绝顶高手,必然是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底线的。只是楚凌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
拓跋兴业沉默了一下,道:“他不肯走。”
楚凌默然,也就是说拓跋赞是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而且事情确实被拓跋梁撞破了。但是拓跋兴业要带他离开,他却不肯走。
楚凌冷笑一声,不肯走?他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楚凌问道:“师父,阿赞…知道你对先皇有这个承诺么?”
拓跋兴业本就是绝顶聪明的人,否则他成不了绝世名将也成不了绝顶高手。先前是不愿意去想,但只要他愿意,其实很容易就能想明白的。或者他不是不愿意去想,而是想明白了却还是打算遵守诺言。拓跋赞…楚凌垂在身侧的手有些颤抖的攥紧了。阿赞竟然…真的故意陷害师父!也许这不叫陷害,这是师父自己心甘情愿踏入这个圈套的。
“师父,为了这样的人值么?”楚凌悠悠问道。
拓跋兴业道:“没什么值不值的,我既然答应了陛下,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应该的。此事过后,朝堂上这些事情也跟我没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