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身,胳膊却被拽住,徐春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睛,对着郎泽宁傻笑:“嘿嘿,榔头,你对我可真好,嘿嘿。”也没等郎泽宁反应,闭上眼睛又睡了,也不知道说的是醉话还是梦话。
郎泽宁摇摇头,无可奈何地一笑,爬上床躺下。望着窗帘缝隙中透出的些许月光,想起刚才徐春风那句话,忽然发现自己睡不着了。
许山岚平时不爱说话,喝醉酒之后更是安静得出奇,只是笑。丛展轶抽出一张纸巾来,擦了擦许山岚额头上的汗,低声问:“喝了多少,嗯?”
许山岚不回答,乖乖坐在椅子里。孩子似的笑得纯净,小脸粉扑扑的,一双瞳仁被酒气氤氲得格外的亮。丛展轶长出口气,没有再说话。一直回到别墅中,他把许山岚抱起来,放到卧室的床上,起身去给他拿水。
“哥——”许山岚忽然惊叫一声。这个称呼在记忆中太过亲切而久远,令得丛展轶心头一颤,回身见许山岚张皇地望着自己,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兽,脆弱而又无助。“哥。”他喊,“我错了,我不该喝酒,我知道错了,哥你别打我……”话没说完,眼泪成对成双地落下来。
这些泪水就像海浪,将丛展轶心里那座沙筑的堡垒瞬间冲垮,只剩下一片湿润柔软的沙滩。他立即扑过去,将那个哽咽着的小兽拥在怀里,安抚地摩挲许山岚的后背:“哥不打你,哥只想给你拿点水喝。”
许山岚不管不顾,或者说他根本没听见丛展轶说的是什么,只是哭,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一股脑发泄个通透。丛展轶没有办法,只好哄着他:“哥不打你了,不打了,对不起,对不起。”他本就不擅长做这些,说到后来无非也就是“不打了,对不起”六个字而已。许山岚却不哭了,看着丛展轶笑,软软糯糯地叫:“哥——”丛展轶见他安静下来,忙着给他脱衣服,再用温热的湿毛巾给他擦了脸、擦了身子,喂他喝水。许山岚乖乖地伸胳膊伸腿配合,仍是笑,说:“哥。”
丛展轶躺下来,把他搂在怀里:“睡吧。”许山岚闭上眼睛,脑袋在丛展轶胸前蹭了蹭,睡着了。
许山岚是父亲的关门弟子,刚来时才六岁,比原来最小的师弟还要小四岁。长得也漂亮,招人喜欢,大家都叫他大许宝。许山岚性子倔强,平时不声不响,一动起手来打架,比谁都狠,就算面对比他大得多的孩子,也不会低头服软。父亲说:“这孩子戾气太重,磨一磨吧。”别的弟子刚入门时,扎几个月马步就能学习一套简单的拳脚,只有许山岚,一扎就是一年。一年里什么也没干,别人练功夫,他在角落里扎马步。可也正因为如此,许山岚的基本功极为扎实,后来者居上,成为父亲最得意的弟子。
不过不是没有委屈的,但许山岚从不在人前表露,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肯多说话。只有一天晚饭后,他看见许山岚偷偷躲在大树底下哭。等他走过去想要问问清楚,那孩子抹把眼泪跑开了。
练武的孩子都很苦,那么小,很长时间才能回一次家见见父母,心里怎么能不想。生了病发高烧,闭着眼睛叫妈妈,满脸都是泪。他忍不住把许山岚抱在怀里,低声哄:“大许宝大乖乖,明天就带你回家去。”
许山岚病好了一点,他就实现诺言,跟父亲请几天假,带着许山岚坐火车回家。一路上许山岚开心得不得了,一直拉着他叫:“哥,我请你吃好吃的。”
从此以后,他的身后跟了一条小尾巴。他这才发现许山岚是很粘人的小孩子,练功要一起,吃饭要一起,睡觉也要一起。
许山岚好像被他搂得热了,伸腿把被子踢开,舔舔唇。丛展轶拿过桌上的水杯,喂他又喝了几口温水。许山岚舒服地哼哼两声,翻个身继续睡。
什么时候开始只叫他大师兄不再叫他哥,什么时候突然产生了距离?丛展轶闭上眼睛,似乎又看到父亲临终前拉住自己的手:“山岚是个好苗子,你要好好培养他成才。”
今天喝醉了的许山岚,又回到以前小时候的模样,让他看到隐藏在深处的最柔软的部分。丛展轶第一次对以往的严苛管教产生了怀疑,他明知道许山岚生性懒散,不喜欢约束,对那些名誉称号一点兴趣也没有,那为什么还要逼迫他去做不喜欢的事?为什么不能像这样,一辈子躺在他怀里,做个乖乖的大许宝?
唉——丛展轶无声地叹口气,低下头,轻轻吻了吻许山岚的唇角。
第20章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4)
郎泽宁一宿没睡好,翻来覆去地想想以前对徐春风的种种行为,好像是有点太过了。尤其居然还会给他盖被子,现在都觉得有点肉麻。但也不能真看着他光胳膊光腿的都露在外面,着凉了怎么办?不过又一想,封玉树昨晚也没盖被,自己怎么就不给他盖?可封玉树身上穿着衣服呢,再说了,封玉树和自己关系也不近,能给他弄回寝室就算不错了,徐春风不一样。
不一样?为什么就不一样?当然不一样,那是哥们、朋友。郎泽宁自问对徐春风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就算自己是个GAY那又怎么了?GAY就不能有男性朋友了?异性恋不还有红颜知己呢吗?也不能和所有男人都保持距离呀,该勾肩搭背还得勾肩搭背,该一起吃饭还得一起吃饭,别弄得紧张兮兮的,那才不正常。
不过也得注意点吧,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郎泽宁心头忽然掠过四个大字:日久生情。这四个字刚刚冒个头,就被小破孩穿着四条白杠杠的假阿迪嘿嘿傻乐的蠢样子彻底打趴,日久生情?和他?拉倒吧,和头公猪还能快些。困了,睡觉!
许山岚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懒洋洋地蹭蹭枕头,这一觉睡得真香。忽然睁开眼睛,靠,几点了?四下里一看,自己居然不在寝室,而在大师兄家里。
昨晚上一些模糊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似乎好像就是大师兄把自己接回来的,剩下发生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完了完了彻底完了,许山岚很悲催地呻吟一声,喝醉酒、没起床晨练,这两条哪个都够抽上四十鞭的。怎么办?他想了想,打个呵欠,反正都这样了,死就死吧,先睡个回笼觉再说。
这一觉睡到上午十点,许山岚终于起床了,好好洗了个澡,换套干净的衣服,一身清爽下了楼。他没敢直接去餐厅,一步一步磨磨蹭蹭走到院子里。
丛展轶坐在石桌旁喝茶,两个下属站在旁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许山岚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丛展轶却似乎发觉到他过来了,抬起头对他招招手,许山岚只好走过去。两个下属跟他打招呼:“许少。”丛展轶御下极严,所有下属看到许山岚都是客客气气的。
丛展轶抿一口茶,问:“睡得怎么样?”
许山岚抿抿唇,笑:“挺好。”
丛展轶点点头,说:“去吃早餐,吃完了让蔡荣送你回学校。”顿了顿,又加一句,“冷酒伤身,不可多喝。”
这就完了?许山岚目光诧异地一闪,要是以前,不打他几下也得狠狠罚一回,没想到这次就这么算了。他偷偷看看大师兄的脸色,仍是面无表情神态自若,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来;又瞄一眼身边两个下属,他知道丛展轶从不在下属面前说他打他,难道是这个原因?心里胡思乱想,脸上没敢表现出来,生怕丛展轶反悔,应了一声:“是,大师兄。”转身向餐厅走,走两步没听见丛展轶叫住自己,看样子真是到此为止。许山岚忍不住扬起嘴角,加快脚步去吃早餐。
丛展轶一直看着许山岚的背影,眸色幽深,静静的也不知再想些什么。两个下属不敢打扰,只好默立着。过了好一阵,丛展轶收回目光,淡淡地问:“还有什么事?”
北方的春季一向来的晚,先得熬过停了暖气比冬天感觉还冷的四月份,再等着大风天都过去了,五一前后才算是春季。
今天的五一尤其令人期待,因为国家突然规定放七天大假,叫什么黄金周,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好事,大家都兴奋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