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二流子8

牛棚里充斥着食物的香味。

红烧肉散发着浓郁的肉香,馒头都是麦香味,还有上好的小米粥,开胃的凉拌黄瓜……

宁夫人嘴角含笑,只觉得牛棚里的气氛从来没有这般热闹过。

看到这丰盛的晚餐,宁教授纠结会儿,不太有说服力地道:“晚上要养生,吃太多肉不好。”

江河大手一挥,“宁老师放心,我给你们开点助消化的药,保证啥问题都没有。”

周围的人听得喷笑。

“那还不如少吃点呢。”宁夫人不客气地对老伴说,“又要大吃大喝,又想养生,哪来这么好的事。”

宁教授嘀咕着,“我这不是怕人发现嘛。”

牛棚里出现肉,他们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师母,老师说得对,牛棚最佳藏食物的地方是肚子。”

江河一脸笑容,又给龙先生挟了块红烧肉,宁教授都比他胖,龙先生阐释了啥叫仙风道骨,真的一阵风就能上天。

宁夫人转过头去教训江河,“大河,下回别拿这么多食物过来。食物来之不易……”

“师母,来得挺容易的。”江河打断她的话,“我帮村民组装两辆自行车,又得了二十块钱。我有一个兄弟在肉联厂上班,他那自行车一亮相,我又接到好几个订单,钱不多,都是肉票。”

牛老师忍不住大笑,和这学生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其实有点皮。

江河刚开始是称呼他们为先生的,龙先生却让他改口,有些伤感地说:“叫老师吧,新社会和旧社会已经不一样。”

先生在古代有“达者为先,师者”之意,解放前是对教育工作者和知识分子的尊称,对一代先贤的敬仰,而他们现在不过是臭老九罢了。

牛老师也反应过来,“叫老师吧,不然被人听到又被说是封建残余。”

江河沉默会儿,方才说:“龙老师,牛老师,历史会证明老师和先生一样,都是备受人尊敬的!在我心里,各位是先生还是老师,并无区别。”

他们都是传道授业解惑。

吃完饭后,宁夫人去泡茶。

几个饱经风霜的老师欣赏天上的月亮,喝着茶,只觉得恍如隔世,好久没有这么悠闲的时候了。

江河诚恳地问:“老师,我想问你们愿意从牛棚搬到村子里吗?”

宁夫人心一动,“大河,你有啥法子?”

能搬出去当然好,炎热的夏天就要来临,牛棚里热得像蒸笼,老伴常常一个晚上都热得睡不着。

江河笑着说:“自行车的事情你们也知道,我可以借口找助手,变速器的原理就你们懂,村民们吃了我的好处,有意见也只敢憋着。”

宁夫人一脸慈爱地看着江河,“这也是你明目张胆地在广场组装自行车的原因之一吧。”

牛老师感情丰富,眼睛有些湿,这孩子没白收啊。

宁教授长叹口气,“大河啊,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我们只能拒绝!村民没意见,但要是城里的革委会发现,你也讨不了好,有人压着怕我们起来呢。”

“宁老师,你们的仇人是哪个?”江河不解地问。

“是哪个都不关你的事!”生怕江河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惹他惹不起的仇人,牛老师粗暴地说,“报仇自然要亲自来,哪能假他人之手!好了,休息够就过来学习吧。”

江河顿时得出结论,宁老师他们的仇人肯定位高权重。

他现在确实是没办法,果然还是得搞事啊。

几个科任老师轮流上,觉得江河像那永远吸不饱的海绵,幸好他们的知识量丰富,一时半会不会被掏空。

“被掏空是迟早的事。”牛先生有气无力地说,“我感觉最多一年半载,我就教不了他。”

“你太低估大河!”龙先生嘴角含笑,“我感觉,如果我们不深入学习,说不定哪天就被超过……果然学习是终生的事,老师也不例外。”

几个老师脸上的笑意沉淀下来,以他们现在的身份,如果被发现藏有书籍,只怕不止是批/斗的事。

“能教多少就教多少吧。”宁教授眼中有深意,“大河是能上九霄的人物,咱们当一阵好风就好。”

好风凭借力,送上我青云!

“大河并不是薛宝钗啊。”

龙老师嘴上抱怨,眼里都是笑意,他们期待大河有出息的一天。

抽了个休息的时间,江河又拎着块肉,跑到未来的岳父岳母家。

“啥?你想要买破旧的拖拉机或汽车?”

听到江河的话,夏大志手中的烟斗差点没掉下来。

“大队长,您看到我组装的自行车,您之前也没想到我会成功吧?我知道您有门路,其他生产大队里不是有破旧得用不上的拖拉机或者汽车吗?只要您帮忙弄过来,我修好后咱们大队也是有拖拉机或者汽车的队了。”

一时间,夏大志也被他描绘的前景吸引,差点控制不住热血上脑就应下。

然而理想是很美,但现实嘛……

“万一你修不好呢?”

不是他怀疑,而是组装自行车和修理拖拉机、汽车是不一样的,他不敢保证江河能行。就怕年轻人心气高,以为自己能行,到时候岂不是要闹笑话?

偷听的夏青禾都快要气坏,她忍不住跑出来。

“爸爸,您太过份了,一直不相信大河哥,之前自行车的事情也这样。”

大孙子也跑过来,仰着小脸蛋看向江河:“姑父,我和爷爷不一样,我可相信姑父了。”

他家姑父多厉害啊,村子里的人都羡慕他有这么棒的姑父,让他在那些小伙伴们面前十分有面子。

夏大志板着脸,“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破旧的拖拉机或汽车得多少钱啊,这是大队的钱……要是赔了,大伙发怒的对象是我。”

“爷爷!”

“爸!”

夏青禾和大孙子同时叫起来,十分不忿。

江河赶紧制止为他生气的一大一小,往小的嘴巴里塞颗糖,大的来个摸头杀。

夏大志顿时为自家叛变的女儿孙子生气,大孙子好歹有颗糖呢,女儿被摸摸头就红着脸傻笑,简直丢人!

“大队长,怪我没说清楚。”江河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钱我来出,等修好后大队再将钱还我,拖拉机交给大队。”

“如果是这样,大家都没话说了。”夏大志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江河将准备好的钱递给夏大志,“大队长,我所有的家当都在这里,麻烦您多买些,尤其是小卡车啥的。咱们村里的木耳蘑菇山果之类的,其实大城市都急需,有小卡车就方便多了,大家也多一份收入。”

夏大志不由得多吸几口烟,被江河所说的情形引起无限畅想。

“如果这样,大伙儿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一年到头也能多吃上几回肉。”

夏青禾和含着糖的侄子猛点头,就是这样,听大河哥(姑父)的,绝对没错。

夏大志转念一想,又板起脸,“前提是你会修车。”

“大队长,就算我不会修,队里也不亏啊,这些都是我的钱。”江河无语地说。

夏大志板起脸,要是不会修就亏大了,他怀疑到时江河连举办婚礼的钱都没有。

见没什么事,江河起身告别,“大队长,麻烦您了!还有,机械的东西都可以收,就看您的!”

旁边的夏青禾笑眯眯地和江河告别。

趁着大人不注意,江河偷偷地塞了几颗糖到她手里,然后勾了勾她的手心,心满意足地离开。

少女脸色嫣红,像红苹果般饱满诱人。

萝卜头们纷纷盯着夏青禾,嚷嚷着:“姑姑,是不是姑父给您塞糖了?”

小萝卜头们的眼睛实在太利,夏青禾只能心疼地一人发一颗糖,板着脸说:“下回见到你们姑父,记得嘴要甜点。”

萝卜头们猛点头,他们吃了糖,嘴巴可甜可甜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夏大志板着一张脸,吓得夏家的儿子儿媳妇们大气都不敢喘。

夏大志不得劲儿,先前江河走后,他特地算了下这未来女婿带多少钱过来,结果这一算,差点没被这钱吓到。

死娃子,居然拿这么多钱去买破拖拉机、破车子!真是太不会过日子。

他担心闺女将来嫁给他,岂不是要跟着他吃土?

夏大志狠狠吃一口肉,叮嘱闺女,“青禾,你以后和大河结婚,你得自己当家才行!钱你要攥手里,千万不要给大河一分钱。”

李红梅奇怪地问:“怎么回事?”

“大河他不会过日子,败家子!没成算!”夏大志想着江河将钱给他的时候,连个条子都没写,顿时气得不行,又加上一句,“还是个傻子!傻得不能再傻了!”

夏青禾气咻咻地将放在夏大志面前的肉端走,改放到母亲面前,不满地抗议:“爸,这是大河哥送过来的肉,爸您这么说他,肉也不要吃了。”

免得这肉吃多了,力气足,就骂大河哥。

几个孙子也嚷嚷起来,“爷爷,姑父一点都不傻,给咱们糖呢!”

“姑父最好了。”

“爷爷,姑父是我们家的,大伙可羡慕咱们家,您不要将姑父骂走。”

“就是,爷爷太过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