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济城刚坐下,门外就响起了一阵音乐般的环佩声,他在等的人已经来了。
来的是柳金娘。
这个美丽温柔成熟细心而且极精于剪裁的女人,十一岁入宫,二十一岁被遣回时就已被孙济城聘来负责掌管他的衣服鞋帽,对这个男人的身体四肢骨骼结构,世上恐怕没有人能比她了解得更多。
要替一个人缝制一件舒服贴身的衣服并不容易,她同的方法是最直接有效的一种。
她是个美艳的女人,他健康强壮,那天晚上的春风吹得又那么温柔。
可是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就从未再提起过那件事,他也似乎完全忘记,两个人仍然保持着一种良好的宾主关系。
她在深宫中早已学会忍受寂寞。
斜阳从窗外照进来,孙济城看着她美丽而冷淡的脸,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十年了。”他叹息着问她,“是不是已经快十年了?”
“大概是的。”
柳金娘脸上还是冷冷淡淡的全无表情,一个像她这么有教养的女人,是绝不会把情感表露在脸上的。
但是她的心却在刺痛,她知道他说的日子是从那个春夜后开始计算的,她远比他记得更清楚,不是十年,是十年一个月零三天。
“这些年来,你过得快不快乐?”
“也没有觉得很快乐,也没有什么不快乐。”柳金娘淡淡的说,“现在想起来,十年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多少个孤独寒冷的冬日,多少个寂寞难捱的春夜,真的是一眨眼就过去了么?
孙济城又叹了口气,忽然站起来,走过去。
“我知道我负了你,”他扬起手里的项链,“这是我对你的一点心意,你肯让我为你戴上?”
柳金娘默默的点了点头,可是等到孙济城走到他身后,将那条珍贵美丽的项链挂在她颈上时,她忽然觉得想哭。
难道经过那漠不关心的十年之后,他忽然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激情和柔情。
就在她眼泪将要流下时,他的手忽然抽紧,就用手里这条美丽的项链狡杀了她。
她死得并不痛苦,因为她死也不相信他会对她下这种毒手。
谁也想不出他为什么要杀她,因为他根本完全没有要杀她的理由。
美丽的项链仍然挂在美丽的脖子上,美丽的人已倒下。
窗外夕阳渐淡,暮色渐深。平时神态行动都极沉着稳重的孙济城,慢慢的推开后面一扇窗户,忽然像一缕轻烟般飘出窗户,转瞬间就消失在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