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字说得如快刀斩钉,利刃断铁,看来世上已决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他的决心。
傅红雪握刀的手背上,已凸出青筋。
只要这柄刀一出鞘,死亡就会跟着来了,这世上也决没有任何人能抵挡。
现在他的刀是不是已准备出鞘?
燕南飞双手捧剑,道:“我宁愿死在自己的剑下。”
傅红雪道:“我知道!”
燕南飞道:“但你还是要用你的刀?”
傅红雪道:“你有不肯做的事,我也有。”
燕南飞沉默着,缓缓道:“我死了后,你能不能善待我这柄剑?”
傅红雪冷冷道:“剑在人在,人亡剑毁。你死了,这柄剑也必将与你同在。”
燕南飞长长吐出口气,闭上眼睛,道:“请!请出手。”
傅红雪的刀已离鞘,还未出鞘,忽然,外面传来“骨碌碌”一阵响,如巨轮滚动,接着,又是“轰”的一声大震。
本已腐朽的木门,忽然被震散,一样东西“骨碌碌”滚了进来,竟是个大如车轮,金光闪闪的圆球。
四
傅红雪没有动,燕南飞也没有回头。
这金球已直滚到他背后,眼看着就要撞在他身上。
没有人能受得了这一撞之力,这种力量已绝非人类血肉之躯能抵挡。
就在这时,傅红雪已拔刀!
刀光一闪,停顿。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全部停顿。
这来势不可挡的金球,被他用刀锋轻轻一点,就已停顿。
也就在这同一瞬间,金球突然弹出十三柄尖枪,直刺燕南飞的背。
燕南飞还是不动,傅红雪的刀又一动。
刀光闪动,枪锋断落,这看来重逾千斤的金球,竟被他一刀劈成四半。
金球竟是空的,如花筒般裂开,现出了一个人。
一个像侏儒般的小人,盘膝坐在地上,花瓣般裂开的球壳慢慢倒下,他的身子却还是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
刚才那一刀挥出,就已能削断十三柄枪锋,就已能将金球劈成四半,这一刀的力量和速度,仿佛已与天地间所有神奇的力量融为一体。
那甚至已超越了所有刀法的变化,已足毁灭一切。
可是,枪断球裂后,这个侏儒般的小人还是好好地坐着,非但连动都没有动,脸上也完全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个木头人。
门窗撞毁,屋瓦也被撞松了,一片瓦落下来,恰好打在他身上,发出“噗”的一声响。
原来他真的是个木头人。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他,他不动,傅红雪也不动!
木头人怎么会动?
这个木头人却突然动了!
他动得极快,动态更奇特,忽然用他整个人向燕南飞后背撞了过去。
他没有武器。
他就用自己的身体做武器,全身上下,手足四肢,都是武器。
无论多可怕的武器,都要人用,武器本身却是死的!
他这种武器,本身就已是活的!
也就在这同一瞬间,干裂的土地,突然伸出一双手,握住了燕南飞的双足。
这一着也同样惊人。
现在燕南飞就算要闪避,也动不了。
地下伸出的手,突然动起来的木头人,上下夹攻,木头人的腿也夹住了他的腰,一双手已准备挟制他的咽喉!
他们出手一击,不但奇秘诡异,而且计划周密,已算准这一击绝不落空。
只可惜他们忘了燕南飞身旁还有一柄刀!
傅红雪的刀!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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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又一闪!只一闪!
四只手上都被划破道血口,木头人手里原来也有血的。
从他手里流出来的血,也同样是鲜红的。他枯木般的脸,已开始扭曲。
手松了,四只手都松开,一个人从地下弹丸般跃出,满头灰土,就像是个泥人。
这泥人也是个侏儒。
两个人同时飞跃,凌空翻身,落在另一个角落里,缩成一团。
没有人追过来。
傅红雪的刀静下,人也静下。燕南飞根本就没有回头。
泥人捧着自己的手,忽然道:“都是你害我,你算准这一着必定不会失手的。”
木头人道:“我算错了。”
泥人恨道:“算错了就该死。”
木头人道:“这件事做不成,回去也一样是死,倒不如现在死了算了。”
泥人道:“你想怎样死?”
木头人道:“我是个木头人,当然要用火来烧。”
泥人道:“好,最好烧成灰。”
木头人叹了口气,真的从身上拿出个火折子,点着了自己的衣服。
火烧得真快,他的身子一下子就被燃烧起来,变成了一堆火。
泥人已远远避开,忽又大喝道:“不行,你现在还不能死。你身上还有三千两银票,被烧成灰,就没用了。”
火堆中居然还有声音传出:“你来拿。”
泥人道:“我怕烫。”
火堆中又传出一声叹息,忽然间,一股清水从火堆中直喷出来,雨点般洒落,落在火堆上,又化成一片水雾。
火势立刻熄灭,变成了浓烟。
木头人仍在烟雾中,谁也看不见他究竟已被烧成什么样子。
傅红雪根本就连看都没有看,他所关心的只有一个人。
燕南飞却似已不再对任何人关心。
烟雾四散,弥漫了这小小的酒店,然后又从门窗中飘出去。
外面有风。
烟雾飘出去,就渐渐被吹散了。
刚才蹒跚爬过长街的那只黑猫,正远远地躲在一根木柱后。
一缕轻烟,被风吹了过去,猫突然倒下,抽搐萎缩……
经过了那么多没有任何人能忍受的灾难和饥饿后,它还活着,可是这淡淡的一缕轻烟,却使它在转眼间就化做了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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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傅红雪和燕南飞正在烟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