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位上沉吟了一会儿,蒋经国又拿起电话招呼了另一个人。
“署长。”黄中美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蒋经国捂着脸靠在椅子上,这让他的心情不禁一沉,“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蒋经国又狠狠抹了一把脸,沉声说道。
“署长,不要把这些事太放在心上。国难当头,难免会有一些人……”黄中美劝道。他不是李玉薇那样的学生,他是蒋经国在江西工作时就跟在身边的秘书,地位几乎比同于陈布雷之于蒋介石。蒋经国来昆明上任之后,就把他跟另一个叫徐季元的秘书一起都带了过来。他深知自己未来的地位完全取决于蒋经国未来所能达到的高度,所以对蒋经国忠心耿耿。
“国难当头?这不仅仅是国难当头的问题,这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蒋经国深吸了一口气,“短短月余,就有七个厅级官员,三十八名处级官员,一百多名科级官员被举报……这还仅仅只是昆明一地啊。如果是整个云南省,又当如何?如果是全国,又该如何?”
“署长,有些事不能太认真。只要过得去就好。就算不能和光同尘,也不能把所有人都逼迫到自己的对立面啊。”黄中美小心劝道。他跟着蒋经国在江西也干了有两年,自然晓得眼前这个的脾气。如果
不是有所顾忌,恐怕早就横扫昆明官场了……谁叫人家是蒋太子呢?可问题是,现在偏偏就不能乱来。再说了,这段时间廉政公署还是很办了一些案子,抓了不少贪污之徒,也挣了不少好名声,对那些政府机关也已经有了一定的威慑力。成绩已经不错了。
“所有人?你这个词用得好啊。”蒋经国再次仰靠到了椅背上,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整个政府,几乎所有人都在贪污。大有大贪,小有小贪,最可恨的,居然是所有人都将有视为天经地义之事,甚至连那些受害的老百姓也是这么想的。可这是纵容,纵容啊。将贪污视为正常,这本身就不正常。小贪不究,大贪也就不远,如果一直这么下去,秦卫临走的时候对我说的那些话不就成真了吗?”
“秦卫?”黄中美微愣,“他给您说什么了?”
“……反,亡党!不反,亡国!”蒋经国脸黑如墨,咬牙切齿。
“什么?他、他这……”
黄中美骇然。这是什么话?是诅咒吗?可这……他心乱如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评论秦卫的这句话。
“现在这还是轻的。秦卫认为,在重庆,在四川,在贵州,当然也包括云南,我们还有大批的官员没有实职。而等我们一旦取得了抗战的胜利,政府的权威囊括整个中国之后,这批官员就会像是饿极了的狼一样奔向全国各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恐怖。”蒋经国又沉声说道。
“这,这不会吧?”黄中美的脸都白了。能被选为蒋经国的秘书,他自然也是有着非同一般的眼光和能力的。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发现刚刚这句话所说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发展为事实。身为国府官员,他太明白自己的那些同僚都是些什么人了,同样也了解那些躲在重庆等地,暂时却没有什么实权的高官显贵们是何等的穷凶极恶。饿狼?秦卫的确个说法绝对没有夸张,甚至还有可能是弱化了那些人的贪婪程度,那些人已经许久没有捞到好处,一旦被放出来,其凶恶程度莫说是饿狼,就是饿虎,乃至饿熊恐怕都不足以媲美。只是他们之前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些罢了,大家想得都只是如何才能打跑日本人,如何才能在未来获得实权……偏偏就没几个人想到这些本就多为贪官污吏的人一旦被放出去之后,会做些什么。他刚才还说过国难当头,可国难当头都能挖国家墙角,损公肥私,等国难过去了,这些人什么事干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