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彩凤说着,趋前握住展白左臂,把伤处衣衫撕开,以解药按进伤口之内,用一只玉掌,缓缓地揉按……
展白恍如未觉,只悲愤莫名地瞠视着远方,似是想起很大的伤心事,但众人却不知他想些什么?……
“哼!”玉面小青蚨,见金彩凤对展白关切逾甚,柔情似水,妒火中烧,冷哼一声,脸色狞恶更甚于展白,缓缓又探手镖囊。
“如萍!”铁背驼龙厉叱道:“你要干什么?难道一点脸面都不顾,真要等我驼子出手吗?”……
这些人说话,行动,以及金彩凤为他敷药,展白浑然未觉,原来他是想到了父亲的惨死,这枚带血的“青蚨镖”正和父亲交给他六件遗物中之一“青铜制钱”一样。这使他幻想到父亲被当世六大高手围攻,浴血苦战的情形:“父亲──霹雳剑展云天,手执‘无情碧剑’,昂立于重围之中,当世六大武林高手,聚众群杀,还是车轮战法?他猜测不到,但一定是父亲战得真力消耗殆尽,然后由“青蚨神”金九,以暗器偷袭甚或六人一齐施用暗器,亦未可知,使父亲周身负伤,然后才以乱刀乱剑把父亲杀死……但不知他们‘江南七侠’,义结金兰,誓同生死,为什么六个人合起来害死父亲?这是始终使人想不透的一个谜……”
展白又继续想道:“假如父亲不死,‘江南七侠’江湖齐名,自己长大纵然不与当今‘武林四大公子’分庭抗礼,最低限度与父母逍遥山林之乐,不问江湖是非,也不致像现在的落魄江湖,几无立身之地的惨况,二者不可同日而语了……”
“可是,”展白猛然警悟:“青铜制钱,就是‘青蚨神’金九的‘青蚨镖’已是无疑的,这已证明金九便是杀死父亲的主凶,自己冒险进入金府,固然未能见到金九,但眼前少年即是金九之徒,杀了他难道还怕金九不露面?良机就在眼前,此时不报杀父之仇,尚待何时?”展白思至此处陡然大喝一声:“站住!”
这一声暴喝,乃是展白仇恨中愤然发出,真力贯注,声如焦雷!震得四周之人双耳嗡嗡直响,耳鼓更是刺痛欲裂。
“玉面小青蚨”被铁背驼龙喝退,才拾起地上铁剑转身走出两步,突听展白大喝之声,又停步转身,死盯着展白恶狠地说道:“站住就站住,嘿嘿!你以为那一套烂剑法就能胜过小爷吗?那是小爷一时失手,才使你捡了个便宜。若不是看在公孙前辈面上,你小子早已死在小爷的‘青蚨神镖’之下了!”
展白“呛”的一声,又把“无情碧剑”抽出鞘来,说道:“不服气,咱们就重新再来,分出一个强弱存亡来!”
孟如萍也把黑铁剑撤至掌中道:“还怕了你不成!”
“展小侠!”金彩凤忽拉展白左臂,急叫道:“你已负了伤,不要再跟他一般见识了……”
连“铁背驼龙”也道:“算了罢,已经见识过了,何必再拼?这不是仇杀……”
展白甩臂震开金彩凤,一震手中碧剑,说道:“今天谁也阻不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众人齐惊,以为两个青年人真是杀上火来了。但尚未想到展白心中的仇恨,孟如萍腹内的妒火,早已高烧三千丈。
“好!”“玉面小青蚨”暴喝一声:“小爷今天也与你拼了!”
暴喝声中,腾身而起,黑铁剑挂起一溜乌光,“赤虹贯日”,猛刺展白面门。
展白已知玉面小青蚨内力不及自己深厚,完全仗着剑招奥妙,才和自己打了个平手,恐怕再失去先机,或久战不下,见孟如萍腾身扑来,也自腾身而起,向来势迎去,半空中“泛潮南海”,无情碧剑舞起一面光墙,猛向孟如萍剑上封去。
这是武林罕见的打法,四周围观之人,铁背驼龙,金彩凤,甚至喜怒不形于色深沉无比的铁翼飞鹏,都是一齐惊呼出声。
但两个人相对猛扑,去势电疾,诸人惊呼未竟,“呛琅!”一声金铁交鸣,双剑已猛击在一起,剑光火花四射之下,二人身形乍合即分,飘落地上。
“玉面小青蚨”只觉半边身子发麻,虎口疼痛如裂,黑铁剑几乎出手,落下地来,踉跄数步,方才拿桩站稳。
但展白却如无事一般,脚尖一点地面,唰!唰!唰……无情碧剑如猛风巨浪,一连攻出十数剑之多,把一个狂傲不可一世的“玉面小青蚨”杀了个手忙脚乱,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可是,“玉面小青蚨”仗着身法灵活,剑招精奇,展白一抡急攻,虽使他手忙脚乱,一直退后数丈,但却没有伤到他。
二人激斗,“玉面小青蚨”已退至花圃栏杆附近,四周围观之人,随着二人所至之处,四散躲开。
正好展白一式“横扫五岳”,猛向“玉面小青蚨”拦腰斩去,“玉面小青蚨”身法灵活一闪闪至栏杆后面,展白用力过猛收招不住,剑芒过处,把摆在曲栏上一溜十数只青玉花盆,悉数斩碎,碎枝残叶与瓦片尘土齐飞,威势好不惊人。
负责护花除草的园丁见状,频频顿脚惊呼不已,毁坏了这十数盆名花,他怕主人怪罪下来就吃不消了……
可是,由于这一来,玉面小青蚨已缓过气来,从栏杆后纵跃而前,立刻还以颜色,唰!唰!唰!……一连急攻了十数招,因为他剑招精奇,招招指向要害,也把展白攻了个手忙脚乱,节节后退。
等到展白缓过手来,又是一番急攻,二人这种打法,可说是武林中从未见过的打法,“金府双铁卫”以及金府其他成名江湖多年的高手,大风大浪的战阵不知经过多少,可也没见过这等疯狂的打法,一时之间,都看得呆了,连出面阻止都忘记了……
金彩凤在一边却急得六神无主,至此,她才明白,她心中既不愿孟如萍伤到展白,又怕展白伤到孟如萍,不管怎么说,所有众人之中,她是最焦急的一个。
可是,二人状如疯虎,任她叫哑了喉咙,只是不理不睬,一味地狠斗。
二人打法奇特,一个仗着身法灵活,剑招精奇,一个仗着内力雄厚,剑法博大,翻翻滚滚,把整个庭院打得乱七八糟,身到之处,柱倒墙颓,剑过之处,叶溅花飞,一所繁花鲜草,曲栏朱户的幽雅庭院,转眼间打得一片零乱,面目全非。
晃眼间,二人已互相攻出了一百余招,就是二百余合了,仍然是胜负难分,不少人在点头赞叹,认为是生平仅见之恶战。
不少人在暗暗担心,不知二人打到最后,如何收场?
“金府双铁卫”已看入神,忘记二人所负的责任为何。铁背驼龙手捋虬须,连连道好;铁翼飞鹏阴沉的脸上,也露出了无比激奋之色,一双精芒小眼瞪得圆滚,望着场中二人疯狂厮杀……
时间一久,玉面小青蚨,内力不及展白深厚,额上已流下汗珠来。
展白却是愈战愈勇,虽然左肩伤口鲜血长流,他仍一味猛攻,好像他的内力愈打愈增加,一柄无情碧剑挥舞得如狂风骤雨一般,碧澄澄的剑光毒芒,在灯光照耀之下,恍如一片剑山,挟着虎虎风声,猛向“玉面小青蚨”孟如萍洒落。
展白的剑光已把孟如萍的身影包围起来,孟如萍只见四周都是森森剑光,压力愈来愈大,不由心内焦急,知道这样打下去,自己非落败不可,这已不是争一口气的比武较量,而是一场生死存亡的搏斗,若不把姓展的小子打倒,失去心上人,丢脸的事还小,连性命都要不保。
不由一咬牙,暗下杀心,在动手之间,探手镖囊,取了一把“青蚨神镖”在手中。
金彩凤到此时叫不出声音来了,可能因展白已占上风,她从展白神情上看得出,展白如获胜是不再剑下留情的,而非把孟如萍杀死不可。
而孟如萍的神色一样恶毒,又把父亲传他的追命暗器“青蚨镖”握在掌中,只要“青蚨镖”一出手,展白亦是非死必伤。
可是,这二人的死伤都非她所愿,只急得芳心无主,花容惨变,她素以从容稳定而著名的聪明,此时却惊惶失措束手了。只急得团团乱转,但时间一久,终于她的头脑还是聪明地想到了“金府双铁卫”,哥哥不在,府上的人只有他二人有能力排解这场纠纷,于是,他望着场中激斗出神的“铁翼飞鹏”叫道:“巴二叔!请你制止他们吧!不然……”
她看到“铁翼飞鹏”阴沉着脸色,两眼望定场中,对她的话恍如未闻,她才想起这巴二叔生性怪诞,常常做些使人不可理解的怪事来,找他排解不成,再生其他枝节,那更叫人头痛。于是,只说了一半,又转头向“铁背驼龙”说道:“公孙大叔,请您出面,不要再让他二人打了!”
“哈哈!”铁背驼龙公孙楚,眉飞色舞,豪兴湍飞地说道:“姑娘,你放心,他二人虽打得激烈,一时之间,还分不出……哎呀!”
铁背驼龙与金彩凤话还未说完,只听一声惨嗥,剑光过处,溅起一蓬血雨,玉面小青蚨脸色惨白,一条左臂已齐肩而断,右手执剑,摇摇欲倒。
一见主人的爱徒受伤,金府上下人等齐声惊呼……
原来金彩凤央请铁背驼龙出面,制止二人恶斗之际,展白见玉面小青蚨探手取镖,接连几剑猛攻,用出一招“彩线斜抛”,这一招乃是“追风剑”法中的绝招,虚里有实,实里有虚,看是斩孟如萍右臂,等到孟如萍举剑一封,身形左转,正欲借机会把握在左手的“青蚨镖”施出之际。
展白碧剑半空斜劈,猛向孟如萍左肩砍落。
孟如萍躲避不及,一条左臂已被展白一剑齐肩削断。
那握在手中的“青蚨金钱”也洒了满地。
可说事有凑巧,如不是孟如萍找铁背驼龙说情,铁背驼龙不致分神他顾,也不会让展白伤到孟如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