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铮用力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活下去。”
花舞语摇了摇头,凄凉地笑着。
——一个人若连自己都已对自己的生命失去信心,还有谁能救他?
“你若真的死了,你就对不起我。”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已准备娶你。”
这是一句多么大的谎言。
花舞语苍白的脸上,突然有了红晕。
“真的?”
“当然是真的。”杨铮强忍住眼中的泪珠。”我们随时都可以成亲。”
这是一句永远无法兑现的谎言。
她的脸更红,眼睛里也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我一直都在盼望能有这么样的一天……”她的眼睛突然阖起,忽然说:“你走吧……快走……”
“你为什么还要我走?”
“因为我……我不喜欢你看见我死时的样子。”她的身子已开始痉挛,“所以你一定要走。”
“我不走。”杨铮忽然大叫。”绝不走。”
他用力地紧握她的双手,就像生怕她会突然离去。
“就算你真的会死,也要死在我的怀里。”
杨铮的泪水已忍不住流了下来,顺着面颊,滴落入她的眼里。
她没有眨眼,她睁眼迎接着他的泪珠,当泪珠滴人她的眼里时,她的脸突然变得安详恬静和满足——她的生命里已有了他。
死亡来得比闪电还快。
她完全不能抵抗。
也没有人能抵抗。
三
蜡烛已将燃尽,烛泪还未干。
烛泪一定要等到蜡烛已成灰时才会干,蛤烛宁愿自己被烧成灰,也只为了照亮别人。这种做法岂非很愚蠢,但人们若是肯多做几件这种愚蠢的事,这世界岂非更辉煌灿烂?
黎明前总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杨铮还是抱着花舞语,眼泪却已像泉水般涌出来。
东方已泛白了,黑暗已过去了。
烛已燃尽,泪也已干了。
泪痕是看不见的,可是鲜血留下来的痕迹,却一定要用血泪才洗得清。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杨铮一向都是用“宽恕”来代替“报仇”,他的刀一向不是杀人的刀,但是现在他的心里竟已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娇阳照亮了大地,黎明终于来了。
杨铮已将花舞语放在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自己就坐在她的旁边,目光却停留在窗外,看着乳白色的晨雾在绿草花树间升起。
他看着窗外,只不过因为窗外有三弦的弦声。
苍凉古老的弦声,就仿佛和晨雾同时从虚无缥缈间散出来的。
缥缈的弦声,像是远方亲人的呼唤,又像是在诉说一种说不出的哀怨,无可奈何的哀愁,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宁静。
又仿佛在叙述人们年华已老去、美人已迟暮、英雄已白头,生命中所有的欢乐荣耀刺激都已远去。
缥缈的晨雾里,有个老头正在弹三弦,弦声苍凉、哀怨。
人在花丛处,弦声已飘入房里。
看见弹三弦的老人,杨铮那张己被多年痛苦经验刻划出无数辛酸痕迹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冷笑。
“三弦初响,人断肠。肠断天涯,无三弦。”杨铮冷冷他说:“无三弦。”
弦声停止,老人抬头看着杨铮。
“你知道我是谁?”
“三十年前,无三弦凭着手上一把三弦,不知迷倒多少女子,又有哪个不知?”杨铮注视他:“卿本佳人,奈何为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