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盆中纤细的藤蔓像是什么黑暗贫瘠不见天日的土地里长出的一点半透明的气根,看不出任何物种,甚至连植物都很难确定是,只有一个嫩芽能证明身份。
雩雳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这株植物,也不在乎他为什么在意。
一个瓷瓶飞下来。
少年伸手接住。
雩雳说:“这是妖族的生灵泉泉水,妖族也通常只在成形的植物妖兽濒死,或者珍稀的草木化形时才会动用生灵泉。这是妖族送给郁罗萧台圣君的礼物,只要一滴就能让它长大化形。”
少年听完,反手将瓷瓶扔了回去。
雩雳:“你不要?为什么?它会死。”
少年没有说话,仍旧抱着花盆坐在那里,心无旁骛用手笼着。
那株藤蔓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更加孱弱了。
随着少年的举动似有若无的灵雾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小心滋养着。
雩雳这才明白,为什么无根之花还能活这么久,原来是这个人拿灵气在养着。
他却不知道,不只是灵气,少年尝试过所有方法,灵石、灵玉、他的血,所有能这根纤细的藤蔓活着的方法他都试过。
在秣陵村的时候,那些曾经是修士的村人告诉他,他可以去仙门,那些仙门或许有修养生息的道法,正好一道宗的人那时候来了。
少年没有回答。
雩雳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了。
他瞬间闪身出现在对方面前。
一道宗的小弟们都惊吓后退,呆若木鸡。
雩雳穿着青衣,他没有做任何修饰,但所有人看见他却都记不清他的脸。
他好像是少年,好像是青年,好像是中年,又好像是个须眉皓白的老者。
他的声音也是一样,分不清年龄,只能确定应当是个男人。
雩雳看着毫无反应的黑衣少年,对方坐在那里,身体微微前倾垂眸环抱着花盆,一动不动,就像这里不是什么行峰,而是一片黑暗地底的废墟,他不是刚刚坐在这里,是已经坐了很多年。
“这是什么植物?”
“不知道。”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它?”
“我的。”
雩雳好像明白了什么,这少年一无所有,大约曾经被遗弃在某个地方,只有他和这个算不上植物的藤蔓,于是给自己找了个精神寄托。
好孤独的人,好强的占有欲,是觉得沾上了别人的气息,那花就不再完全属于他了吗?才拒绝这生灵泉。
“你不用泉水,它死了怎么办?”
少年平静地说:“不会死。”
他声音很淡,但认真,就像是他说了不会,那就绝对不会让它死。
可雩雳并不觉得,人相信什么世界就会如何。
他忽然心念一动,伸手向那花盆抓去。
雩雳欣赏特别的人,尤其是特别的疯子。
他的确是想收服这少年,但他现在想法变了,他忽然也很好奇,若是这孤独又偏执的少年的花死了,他会如何?是会发疯,还是会崩溃?或者什么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