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谁做的?
所有人的目光逡巡一圈,落到了背对着那个人,仍旧专心致志吃饭的黑衣少年身上。
少年的碎发微微遮挡了,侧脸的神情很平静,像是肃秋皓白的冷夜,寒潭一样墨色的眼眸深不见底,让他的神情有一种过分沉静专注的淡漠。
好像他一次只能做一件事,世界里只能存在一种念头,那种非人的纯粹感。
楚红月艰难地僵在那里。
这少年从第一眼就给人一种和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感觉,那种沉静和无视世界的专注,让他就像一个过路者,但没有任何一刻有现在这样直观的感觉,他好像……不是人。
只要那层朦胧的不安戳破,真相就像海水一样倾斜蔓延整个世界,一种森凉未知的大恐怖阴翳一样笼罩而来。
“啊——”喑哑惨厉的叫声,几乎已经到极限的痛苦还在堆加,这次向后折断的是另一只胳膊。
那人说不出话来,涣散绝望的眼眸望向段凌,无声翕张。
——救……救……
其他跟班吞咽了一下,惊恐地望着黑衣少年的背影,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
“是他!是他干的!”
“这是什么道法?”
“他到底做了什么?”
有人试图鼓起勇气扶起那个跟班,但是只要他碰到对方,那个跟班的痛苦就好像平白增加了无数倍,惨叫着推拒逃开,那叫声凄厉得叫人灵魂遍体生寒。
其他人着急地望向段凌:“少爷!”
段凌脸上阴沉,森冷地望着黑衣少年:“你做了什么?”
黑衣少年没有说话,他吃得很慢,到底还是吃完了。
但那不是因为享受美食的慢,冷掉的食物也没有美味可言,他更像是按部就班完成了一项仪式,就像他们完成了打坐一样。
他无论进食,放下筷子,净漱,每一步都做得有板有眼,从容自然,让人想起那个存在很久也消失了很久的修真王族。
但这一刻,没有任何人有心情在意他的礼节和举止是否矜贵。
从他放下筷子起,每个人都心就被无声提起,空气逐渐变得稀薄。
黑衣少年没有起身,他终于侧身看向了身后,那动作说不上很慢,但比从容还要慢一拍。
有一种,让人不想再看下去,心脏发麻的韵律,就像是会看到极其可怕的画面。
他回身是垂着眸的,没有表情,在看着地上那个扭曲的人,过分沉静的神情,让那张俊美面容里端严的尊贵格外清晰起来,许多人像是第一次才清楚他的样子。
然后,那双眼睛缓缓抬眸,从他开始回头那一刻,所有人就像被一种梦魇扼住,被迫看见他们并不想看见的可怖。
那张端严尊贵,沉静得甚至清正的面容,在抬眼的那一刻整个人的气质在微弱的扭曲,深不见底的眼眸,像是幽冥诅咒的深渊岩浆里,有什么东西爬出来了。
像是死物,又像是一直以来都是死物的存在终于活了。
少年的脸生得太沉静尊贵了,即便是这种神情的时候,他也一如既往地“平静”。
但那双眼睛,那种无数扭曲的欲望氤氲的病气,极致冷清,又极致冷却的死气,冷静又怜悯地望着他们。
像,无边无际倾塌下来的天。
“真吵。”
段凌见过正成为整个修真界威胁的魔族,甚至正面见过一位魔君,但那种恣意狂妄外露的危险,都没有眼前这人平静的一眼更叫他发寒。
就像是,下一瞬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去,像是不曾存在过一样彻彻底底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