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杲对自己的奏疏有很大的信心,大明自立国以来,对外战争无论是输还是赢,从来没有妥协退步过。这是历史上最倔强的一个年代,唐宋以来一直被视为正常外交国策的和亲,称臣,纳贡,割让土地等等,在大明朝堂却完全行不通,谁敢提起这个话茬儿,必然被所有大臣批得体无完肤,从此政治前途一片灰暗无光,最后失意归乡。在天下人鄙视的目光中郁郁而终。
朵颜三卫是异族,大明但凡遇到异族入侵。往往不惜一切代价出兵击之,朝堂里几位大臣碰头一商议,很快就会升级为一场国战,庙堂和民间摩拳擦掌之时,一名深陷敌后的钦差的生死,似乎已不那么重要了,边镇将士皆能为国而死。钦差怎么就死不得?
更何况,朝中还有一位初掌大权,时刻准备着呼风唤雨一番的刘公公ri夜在宫中悄悄焚香祷告。乞求上天让这家伙惨死在辽东,李杲的奏疏送来如此良机,刘公公怎能不大肆利用?
至于朵颜主动入侵的证据……
李总帅说有证据,就一定有证据。
关外越来越冷了。
出了辽阳城,塞北的寒风愈发凛冽刺骨,还没到冬季,气温已降到很低,低得令秦堪这样的南方人有些受不了,更受不了的是,关外并无官道,行军所经者皆是羊肠小道,这样一样秦堪连舒舒服服坐在马车里烤炭火喝热茶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和其他的将士一样骑在马上。
冷风一吹,鼻涕缓缓流下,使劲一缩,鼻涕又缩了回去,呼气有时候太快甚至会吹出一个偌大的鼻涕泡儿,在鼻孔下方涨到极致后炸开,像烟花一般,美得凄凉。
货真价实的“风流涕淌”,形象糟糕,心情自然不好,秦堪有点想杀人……
丁顺见老上司情绪不佳,于是从仪仗里召来几个箭法好的军士,一阵破坏生态平衡的箭雨过后,秦堪面前多了几张血淋淋的貂皮,未经硝制过的貂皮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秦堪的心情更坏了。
秦堪从不拒绝马屁,如此令人愉悦的事情多多益善,不过有时候手下太蠢,常常把马屁拍到马腿,这就不能不令人冒火了。
堂堂朝廷钦差披着几张血淋淋的貂皮吆五喝六招摇出巡,这是正常人干的事么?
…………
…………
一路哆嗦着往北行军,五ri后,仪仗到达西拉木伦河南畔。
离大宁府还有数百里,花当约定的十ri之期已过一半,颇为紧凑的行程里,后方的锦衣密探忽然传来一个坏消息。
李杲举四卫大军向北推移,牟斌时期便已布下的辽东军中眼线报称,李杲奏报朝廷,言称朵颜入寇,辽东都司担心钦差有失,遂领兵击之,递往京师的奏报里,不仅有李杲的署名,还有辽阳知府张玉,辽东镇守太监任良,以及麾下都指挥使崔鉴,王玺,鲁勋等人的联名,值得一提的是,当初诱骗朵颜三百蒙古军士赴宴然后将其斩杀的行动,具体实施者却正是崔鉴等三人。
听到这个消息,秦堪脸颊使劲抽搐了几下,神情冷肃不语。
刘平贵没说错,辽东都司无好人啊。
丁顺呆了片刻,勃然大怒:“大人,李杲这王八蛋果真要断咱们的后路,他这是公然造反了啊!”
秦堪冷冷道:“谁说他是造反?朵颜入寇,辽东边军击之正是应当应分之举,乱军之中钦差伤了甚至死了,朝廷也怪罪不到李杲身上,事后向朝蚭患赴偕锨Э哦溲盏娜送罚褂形艺飧銮詹畹囊盘澹缓笸纯蘖魈殁慊诩妇渚燃堇闯伲詹钣20暝缡牛甲锔猛蛩涝圃疲憔醯寐舷禄褂兴绦脑鸸炙俊?
丁顺楞住了,许久之后怒道:“可……这是假话!”
“死无对证,假话就是真话!”
凛冽的寒风天里,丁顺额角竟沁出了微微的细汗。神情惶然道:“大人,李杲抄了咱们的后路,此时就算派人回京师报信恐怕都来不及了,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秦堪不慌不忙道:“自踏入辽东起,咱们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后路,你难道还没看明白情势么?现在,我们和李杲兵力悬殊,掉头反击胜算不高。派人回京师也不大可能,李杲jg于兵法,恐怕早已在入京必经之路上布下了埋伏,消息传不回去,眼下咱们能做的只有继续往北,加快行程尽快去见花当。”
“见花当难道能扭转局势?”